“祖母～”风菲菲轻轻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

“菲菲怎么了？”老太太脸上那各种严肃，各种高深莫测，各种威严的表情一收，一脸慈爱地低下头，就怕自己脸上表情一个不对，吓着了自己的这刚失怙的，大病初愈的乖孙女。

“祖母，你们是在说要让姨母给我和弟弟当娘亲吗？”风菲菲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地问道。

望着可怜兮兮地紧拽自己衣袍下摆，似乎心有不安的风菲菲，老太太的心头不由得一阵痛惜，孙女儿小小年纪这才刚丧母，亲身娘亲尸骨还未寒呢，居然在这灵堂之上，就开始讨论起继母将由谁来任的事来。而且这挑起这话题的人还是她的亲身舅舅与姨母，论理来说应该是其母最亲的娘家人。这情况简直可以说是对孩子双倍的伤害啊……

瞬间，老太太对方家的不满升到了顶点。活到了老太太这岁数，这走过的桥要比一般人走过的路还多，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很多事，老太太心里那叫一个门儿清。别看之前那方昊浩说得那叫一个动听，字字句句好像都是站在风家的立场上为他们风家着想。哪怕是小有私心，也是为着风菲菲与他家小哥儿考虑。可实际上，隐藏在这正义凛然之下的，也不过是舍不得他们这门好姻亲所带来的好处罢了。

说实话，对于方家人有这样的想法，老太太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有这样的念头那也算是人之常情，让老太太在意的是，方家人表现出来的这股子凉薄之意，以及这不会看场合，不对，应该说是“太会”看场合的表现。这方家，未免太心急了……

可是即使如此，老太太还是下意识地将这股子不满给压了下来，因为即使是她还不得不承认，刚才方昊浩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如果风当为两个孙儿计，当真打算下次低娶的话，矮子里拔高子，这小方氏确实是风家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了抚风菲菲的小脑袋，轻声问道：“那菲菲呢，菲菲是不是想让你姨母以后常留在咱们家……”

“菲菲喜欢姨母，可是，可是……，菲菲有亲娘的……”方菲菲皱着小脸，这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很心虚的模样，“祖母，菲菲这么想会不会很过份。”

“怎么会～”老太太轻轻将方菲菲揽在怀里。

一看情况不对，他刚刚营造好的大好局面眼见着就要被人给翻盘，方昊浩顿时有些急了：“菲菲乖侄女儿，你不是总说喜欢你姨母，说你姨母跟你娘亲一样好吗？现在你娘亲既然已经不在……”

“够了！”老太太脸一黑，直接截断了方昊浩的话。

在老太太的瞪视下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言辞表现的不合宜，方昊浩的脸上不由得一讪，退到了一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暗自嘀咕了点啥，但好歹没有再跳出来膈应人了。

眼见自己二哥居然也要跟着败下阵来，方倩如心头不由得一急。对方家而言，如果这二次联姻不成，虽然损失很大，但是这损失并不是完全不能承受的，毕竟虽说长姐亡故，可是长姐还有一双儿女在呢，只要这一双儿女在，那么方家与风家的关系就不可能完全断得了。

即使风家另娶，姐夫不再是他们方家的姑爷，方家也没法再借着这位姑爷的势四处占便宜。但是看在长姐留下的这一对儿女的情份上，如果方家有难，风家是不可能不管的。但她就不同了。离了风家，她这一区区小门小户小庶女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了长姐为她谋划，失了风家这门姻亲，像她这样的，能嫁个普通人家作嫡妻那已经算是好运道了，可即使是这种“好运道”也不是方倩如能看得上眼的，见识过都城的繁华，体味过风家的气派，奴婢成堆，仆佣成群的生活，方倩如哪里甘心再回到那小小的县城中，像她闺中的那些个小姐妹一般过着那种不单要每日伺候公婆，亲手打扫房室，还得做绣品贴补家用的日子？

不仅如此，依她对她那个好二哥的了解，为了自家的利益，更大的可能性是会干脆给她找个有钱的才老头儿作填房，甚至将她送去给人做妾以求攀附上那些个权势之家。与其落到那般田地，还不如拼上一把给姐夫做这填房呢。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妥协，方倩如暗暗一咬牙，当年她有本事哄得长姐对她掏心挖肺，骗得风菲菲这个小侄女待她甚至比待长姐这个亲娘还亲，她也一定有办法借着她那个“好”侄女儿的手，嫁进这风家来。

别以为她没看到，只要一涉及长姐留下的那两个赔钱玩意儿，风家那老太婆就会忍不住软了心肠，既然如此，她何不再好好利用风菲菲那小贱人一次，等她嫁进了风家，得了姐夫的宠爱，今日这些账儿他们再慢慢算！将恨意与差恼封里在眼底，善良柔弱的面具戴稳在脸上，方倩如才慢慢抬起了头。

“菲菲～”方倩如那朦胧的泪眼对上风菲菲，“姨母不是想奢求取代长姐在菲菲心中的位置，姨母担心你以后，如果有了后母……，姨母这是怕保护到时我们保护不了你与哥儿啊……。不能将你们带在身边好好地护着，我这怎么对得起长姐这些年对我的好啊……”

风菲菲的眼神猛地一沉，又是如此，又是如此，每次方倩如想要做什么，她都借着她娘亲的名义来哭明。明着说是为她好，为她着想，可事实呢，哪是不是让她吃了大亏。而事后，她这位姨母大人不过是又抹上一通泪水，然后再哭上一次对不起长姐，是她思虑不周才会害了菲菲。那股子极度愧疚的悲惨样让人就是想要再谴责她也不会再开口了。以前是她蠢，真当她这姨母是无心的，为了安慰姨母，每次还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去安慰那哭得不能自己的姨母，现如今，哼，她可不会再这么好骗！

望着那哭得有如雨带桃花一般的姨母，哼～，这哭得还真是“伤心”呢，妆不花，发不乱，泪似珍珠断线，玉颈微垂，间或间偷偷抬眸朝自己父亲方向望上一眼，但其视线在撞上父亲的视线时又有如害羞的小鹿一般逃开，那副清纯无辜的模样，只要是个男子怕都会心动吧。

风菲菲眼神变得更为冰冷，跳出了前世对姨母的迷障，她“看”似乎能看到更多东西了呢～，想进他风家的门吗？知道祖母对你不喜，所以想改走走父亲的路线是吧？不好好“成全”一下姨母又怎么对得起她这一出倾情表演呢。

想到这里，风菲菲突然伸手拉了拉老太太的袖子，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怯意与害羞的表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菲菲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与祖母说？”老太太轻声问道。

“祖母，父亲是不是，是不是一定要再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