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与张翟一同巡逻、安抚民心的途中,他私下对张翟说道:“小人有几分疑惑,不知张副帅能否给我解惑?”
“你说。”
“张副帅,您是义师的义士么?”
“你怎么知道?”张翟看了一眼陈明,随口问道。
见张翟亲口承认,陈明亦是松了口气,他笑着说道:“我观张副帅做事,与周……与另一些人大相径庭,只是我不明白,张副帅作为义师的义士,为何要与周岱(小声)那群人同流合污?”
别看陈明只是廪丘县东坡乡的一名村民,但前几年义师闹得沸沸扬扬,鼎盛时期几乎席卷大半个天下,他自然也听说过义师的威名。
还别说,尽管在赵虞看来,过去那几路义师有些名不副实,但在天下,义师的名声总得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不犯平民’、‘均田地’等义师的原则,相当程度上赢得了平民的拥护与支持。
因此,陈明无法理解张翟这样一位义师出身的义士,竟会与周岱那等山贼同流合污。
面对陈明的询问,张翟沉默了片刻,旋即坦率地说道:“义师……败了,我要重建义师,而要重建义师,就必须借助周渠帅的帮助……你放心吧,在我的劝说下,周渠帅亦收敛了许多。”
“这个倒是……”
陈明微微点点头。
此前他就觉得奇怪,毕竟传闻中那周岱可是相当残暴的一个人,可前几日他投奔周岱的时候,对方便表现地非常和蔼。
现在看来,那周岱的改变,全赖眼前这位‘张义士’,是这位真正的义师义士,劝说周寇收敛了暴虐。
点头之余,他心情复杂地问张翟道:“张副帅,义师真的败了么?”
“啊,败了。”
张翟亦是神色痛苦地叹了口气,旋即强颜欢笑道:“不过,我等仍有许多同道之士,甚至于,还有一股足以令天下变色的强大助力……”
在说这番话时,他不禁又想到了颍川郡的那位周都尉。
同样是姓周,但与周岱相比,那位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巨寇’,其手腕、眼界、城府,无不令人侧目。
待有朝一日那位周都尉变换旗帜,他相信整个天下都要为之巨颤。
而介时,便是他义师卷土重来之际!
一想到这里,张翟便对将来充满了信心,连带着心情亦改善了许多,他笑着对陈明说道:“我听小兄弟说话,似乎对我义师印象不坏,可愿投奔我义师?我义师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这个……”
陈明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张翟看出了对方的犹豫,笑着说道:“不愿也罢,我义师从不强求。”
陈明连忙解释道:“非是不愿,只是怕乡村遭到牵累……”
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张副帅,如今周渠帅打下了成阳,各县官府相比会组织兵马前来报复,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张翟笑着敷衍了一句,毕竟对方也并非他的下属,他也没必要细心指点什么。
不过见陈明满脸担忧,他还是宽慰了一句:“你放心吧,眼下济阴、东平、鲁郡、济北等郡,各路反抗军频频揭竿而起,各地官府自顾不暇,短期内应该无暇组织军队来围剿咱们……”
大概是他心底也不承认那些人是义师,哪怕他们借助他义师的名义,是故他将那些揭竿而起的队伍称作反抗军。
当晚,周岱在县衙大排宴筵,犒赏所谓的有功之士。
在筵席中,周岱将攻陷成阳的首功归于张翟,而张翟,也十分识时务地归于‘皆靠周渠帅的统率’,二人相互吹嘘了一番。
其实周岱也防着张翟,毕竟张翟那‘前义师南阳渠使’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只要打出这个名号,相信立刻就有许多人前来投奔。
但同时周岱也明白,目前其实只有张翟与他是一条心的,后者想要重组义师,而他想要成为济阴渠帅,双方不存在什么利害冲突。
相比之下,周岱手下任何人都不如张翟可靠。
正因为如此,周岱才会将张翟提拔为‘二把手’,而张翟也识时务地没有挑战周岱的地位——他是觉得没必要,而周岱则是认为张翟为人识趣。
是故二人相处地颇为融洽。
酒席筵后,周岱召张翟私下商议,他问后者道:“如今我等已打下成阳,接下来该做什么?”
张翟毫不犹豫地说道:“渠帅当高举义师旗帜,以‘济阴渠帅’的名义招揽各路有志之士,同时操练人马,为他日攻打他县做准备。”
周岱听得频频点头。
次日,周岱在城内找了几名女工出色的女子,秀了一面旗帜,正式打出了‘济阴义师’的旗号。
也不知是义师的名号响亮,亦或是得知周岱攻下了成阳县的壮举,在短短半个月内,附近范县、乘氏等几个县纷纷有人前来投奔,既有钻营投机的贼寇一流,亦有走投无路的良民,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几十、上百,就连张翟曾经关注过的其他几支‘反抗军’,亦派人前来与周岱接触,似乎想看看周岱能否接纳他们,一起发财、共谋大事。
在张翟的指点下,周岱放低姿态,将前来投奔的人通通接纳,并且许下种种承诺,一时间,他这支济阴义师的人数仿佛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短短半个月内,就暴增至四五千人之众,甚至于,人数还日渐增多。
而期间,周岱则以成阳为据点,操练人马,准备他日攻略其他县城。
很快,周岱这股势力就被济阴境内各个势力所知,就连各县亦如临大敌,只不过官府并不称周岱一众为济阴义师,而是称呼他们为‘成阳贼’。
一时间,这成阳贼的名号传到了济阴郡的郡治所在,定陶,被济阴郡守董喜、郡尉田禁所忌惮。
最初听到成阳贼的时候,这两位倒是也想着组织郡军去讨伐,结果一打探才知道,这伙成阳贼的人数居然已飙升至近万人。
要知道,济阴郡的郡军,总共也就一万八千人——与曾经的颍川郡军相差无几。
可问题是,这一万八千郡军分散驻守着好几座城,光是集结就需要一些时间,更别说,目前济阴郡正忙着与梁郡交割粮草,将从颍川郡借来的粮食充入县仓,哪有可能可能人手来立刻围剿那群反贼?
更别说,相比较围剿成阳贼,夺回成阳,守好陶城才是当务之急,万一连陶城这边都出现了什么差池,那才是万劫不复——别忘了,陶县可是有祥瑞公主的食邑,万一丢了,邺城侯绝对饶不了他们。
鉴于这种种,定陶县选择按兵不动,而这无形中就助长了成阳贼,或者说济阴义师的气焰。
半个月后,周岱率八千义师攻打廪丘县,廪丘县官府见无力抵挡,唯有开城门投降。
一时间,济阴义师占据的县城,从一座增涨到了两座,名声更为响亮。
待等到十一月,待济阴各县平民的口粮所剩无几,抢掠更是频繁发生。
在张翟的建议下,周岱用从官府中缴获的粮食引诱这些人前来投奔,一下子就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而济阴义师的势力,亦迅速扩展至整个济阴的东部。
而同期,东平、鲁、济北、济南等郡,亦相继出现了义师窜起的苗头,一个个都假借义师的名义,招揽人马,攻打县城。
这股风浪,甚至传到了山东,传到了陈太师的耳中,令那位老太师又惊又怒。
山东尚未平定,身后便又爆发叛乱,这如何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