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 无法对托马斯的具体溺亡过程做出非常精准的判断。
托马斯与奥尔相似,有受虐嗜好带来的捆绑与鞭打伤。伤痕有新有旧,而最新的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但尸体被发现时四肢舒展并无扭曲迹象, 也不存在因为紧缚四肢不得挣脱的勒痕。
“另外,托马斯身上也没有击打等外伤,他极可能是在水中游泳时死亡。”
歇洛克更希望能有专业医生对托马斯进行解剖, 但在威尼斯临时找法医有些不切实际。
“问题是, 他是突发性猝死比如有潜在的心脏问题却不自知, 还是生前中了某种毒素?”
善泳者溺。
是托马斯对自己的体力过度自信吗?他曾说过坐船出行不如游泳方便。
经由托马斯太太与巴伦的证实, 托马斯并非大放厥词, 他的水性极佳能, 游上两个小时不是问题。
他也曾有过做水上救援义工的经历, 了解威尼斯水道分布,能规避通行不便的河道。
“从安格斯家小树林到托马斯家不算太远,大约两公里多一些。而托马斯尸体被发现的地点,与他家直线距离只有四百米。”
凯尔西指出托马斯约等于是死在家门口, “现在, 他身上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中毒反应,这情况和奥尔非常相似。”
奥尔在家中浴桶猝死。
托马斯在水中猝死。
两人一个年老一个年轻,身体机能完全不同, 但都没表现出中毒致死的表症。
奥尔死后虽有散瞳现象, 却是被二儿子亨利滴了颠茄眼药水, 但其阿托品含量极低,因此致死的可能性很小。
与之相比, 托马斯表现得就更加‘干净’, 好似就是嘎嘣一下死了。
一切仿佛只是死神的一时兴起, 收割走了两位死者的生命。
歇洛克又复查了托马斯的衣物, 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至多只沾上了几根水草。
正似奥尔的浴桶下水口也有一根水草,但它们都是普普通通的无毒植物。
仅从尸体身上得不到更多的线索,那就从头复盘另找突破口。
“去费马家。”
歇洛克看了一眼时间,22:46,并不适合登门拜访,却是趁人疲惫审问套话的好时候。“如今掌握的线索能让那三位说些实话了。”
凯尔西赞同。
两人动身后不久,一艘贡多拉从后迅速追上,是法利亚神父带来了一张清单。
“上帝保佑,我赶上了。”
法利亚神父取出清单,“记得茱莉娅的女仆吗?今早来通知我奥尔出事的那个女仆阿莎。”
凯尔西记得,“女仆阿莎通知了奥尔之死后,慢一步才回的安格斯家。难道您发现她的行踪有异?”
法利亚神父点头,今早他多留了一个心眼,离开旅店前请伙计找帮手跟踪了阿莎。
“跟踪阿莎的人,确定她去了四家药铺。之后阿莎带着所有药材回了她自己家,大约过了半小时,她拎着一只水壶返回安格斯家。”
原本,法利亚神父下午就要前往四家药铺,套出阿莎都买了些什么。不料中途撞上托马斯之死耽误了时间,是入夜后敲响了那些药铺的店门。
“一共是十七味草药,阿莎分了四家店购买。恕我眼拙,没能看出这些草药有什么作用,上面并没有毒物。”
确实没有毒物。
凯尔西看着纸上的草药名,白术、党参、黄芪等等,它们多见于中药铺。“我在这方面并不精通,只有八成的把握,这是一副东方保胎药药方。”
威尼斯曾是东西大陆的贸易枢纽,而今花国兴盛,其药方流入欧洲也不奇怪。
至于凯尔西有所了解,也是得益于唐先生所寄杂书,治疗各种疾病的各药方都谈及一二。
只读杂书肯定无法为人治病,但对查案有帮助,能从哪一些药材来判断是治疗什么病。
“保胎药。”
歇洛克凑近一同看起药方,奈何对此没有研究。不愧是他亲爱的杰瑞,居然研究过如此偏门的知识。
歇洛克了解凯尔西的用词谨慎,当下所言的八成把握约等于99.%。
他对药方的作用并无质疑,而是奇怪茱莉娅怀孕了。“茱莉娅怀孕的消息,安格斯家并不知道。”
如今的欧洲,用药混乱的情况很常见。
远的不提,孕妇居然用可卡yin与香槟酒治疗孕吐,似乎只要昏昏欲睡不吐就是好事。
凯尔西已对19世纪千奇百怪的治疗手段见怪不怪。
反而,使用中药是一种相对科学的方式。只是由于医学体系的不同,在欧洲中医师少见的情况下,使用中药的病也不多。
药方能从书籍翻译而得,但是想要找有实际对症下药经验的医师很难。
法利亚神父已询问过药铺,”那些药铺都没有接诊过茱莉娅,安格斯家也没有聘请过中医师。“
”也就是说,茱莉娅极有可能是私下用药。“
歇洛克没在安格斯家找到草药的痕迹,而从女仆阿莎的举动来看,她为主人茱莉娅隐瞒了实情。
为什么茱莉娅不直接表明她怀孕了?孩子又是谁的?
凯尔西却关注了另一点,”既然茱莉娅怀孕了,她也想保住孩子,托马斯身上的新鞭痕是怎么一回事?那是昨夜所留,难道明知怀孕,他们还在小树林……“
还在小树林不管不顾,毫无分寸地野战?
“这只能问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歇洛克直言,“如果人人都能够把握尺度,那么很多犯罪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
现实却是尺度难以掌控,因为人的欲望翻腾不休。
夜间十一点半。
费马家灯火通明,整个客厅只剩六人。
费马没有想到两位侦探的效率如此高,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两个侄子对表弟奥尔动了杀心。
歇洛克客观称述了酒架上的问题红酒,毕维斯的指纹留在了酒瓶上,而瓶内含有大量吗fei。
吗fei可致人死亡,死状有明显的瞳孔缩小。
另外,颠茄眼药水瓶上亨利的指纹,这种使人瞳孔放大的眼药水被用到奥尔身上。
只要先后使用两种药剂,先缩后放,那么中毒的明显表征——瞳孔异常问题就能被解决。那样一来,从表面上看,被害人就没有了明显被下毒的症状。
“眼药水瓶上的指纹,是昨夜舞会散场至奥尔尸体被发现前所留。”
歇洛克说到此处,直视亨利,“亨利先生,您还有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昨夜,您潜入您父亲的房间,为他滴下眼药水,难道是要恶作剧?”
当然不是恶作剧。
亨利脸色煞白,双唇紧闭。
上午,亨利与毕维斯交换信息便知是搞错了。
父亲还没喝下红酒,昨夜他潜入浴室时发现父亲身体有异,根本不是已经中了吗fei的毒。
凯尔西没给亨利诡辩的机会,“千万别说指纹不能说明问题。你们的毒理知识还挺齐全,那也该紧跟时代的发现。
指纹已纳入英国侦破断案标准。虽然这里是威尼斯,法律上不一定紧跟科学的发现,但客观证据的作用谁也不能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