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夏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下了车,裴听颂走在他的身后。他们迈上红毯,一步步走向主办方签名板,六个人并排站定,脸上带着微笑。
欢迎,欢迎人气男团Kaleido!
粉丝的呼唤声几乎要没过主持人的声音。这条红毯走下来似乎很漫长,让方觉夏不由得想起他们出道那一年的某个音乐颁奖礼,他们早早抵达主办方红毯,但却被工作人员拦在外面,等待其他的演员、歌手,甚至是同年出道的其他团体先进去。等到卡莱多的六个人走上去的时候,红毯两旁的粉丝已经寥寥无几,甚至连代拍的黄牛都走得干净。
刚出道的他们,连一个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拥有过,只快速地在挤满了各种签名的板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潦草结束了那场自尊心的游行。
这应该是Kaleido第一次来到这里参加慈善时尚盛典,粉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主持人尴尬地笑笑,大家真的太热情了,我们来打个招呼吧。
江淼说了个一二三,六人齐齐举手,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男主持人笑道,今天Kaleido的造型是白马王子风吗?
江淼得心应手地应付着主持人的回答,他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率先入场,可以在空白的签名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无数的闪光灯对着他们闪烁,喊着他们的名字,只希望可以拍下一张新闻照。
进场后他们接收工作人员的指引,进入到晚宴内场,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被告知了特定的圆桌席位号码,一个圆桌安排六到七人,卡莱多一个团正好可以坐满。
会场内灯光布置得很晦暗,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舞台上,方觉夏下意识将目光锁定在自己前面的江淼身上,场地内的桌椅布置得很密集,走道窄而弯曲。
能见度很低,他小心再小心,可斜前方有一个被推出的椅子,和别的不在同一轨道。
他看不清。
迈开脚步的时候,方觉夏的腰被一只手扶住,牵引着将他的轨迹偏转了些许。
恰巧避开了那个障碍。
使命达成,那只手却没有离开。定制的燕尾西装裁出腰线,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搁在上面,仿佛天生就应该如此。
人理所当然会为未知的事物产生情绪波动。
可方觉夏知道他背后是谁。
他仍旧为这已知的唯一而心悸。
一颗心在晦暗的视野里跳得明晰,像忽明忽灭的萤火,安稳地推着他前行。
找到了。江淼对了对桌号,大家坐吧。
所有人都坐下,顺着站位依次坐下,方觉夏的身边就是裴听颂。会场内并不安静,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还有陆续落座的艺人。
方觉夏没有看他,只轻声开口,你不用帮我。
这样的语气连他自己听都觉得有些冷漠了,但方觉夏只能这么说。他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裴听颂是因为已经露馅,他迫不得已。可他从未期待过因为这个缺陷获得裴听颂的多多关照,这是他最讨厌的事。
他并不自卑,从没有任何一天因此感到不自信。
很正常,和所有人一样。
所以他不需要区别对待。
裴听颂笑了笑,拿起桌上摆好的高脚杯,倒了些苏打水放到方觉夏的面前。借着短暂的靠近开口,我没有帮你,我在帮我自己。
我知道你很强,不需要我。他的侧脸被舞台上绚烂的灯光打亮,但我需要一个营业对象。
所以我拜托你,他看向方觉夏,嘴角带着笑意,给我留一点发挥的余地。
方觉夏撇开眼神。
他的心跳得更乱了,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他胸膛,强行拨动藏在里面小时钟的秒针,所以它开始崩溃,开始失灵。
方觉夏喝掉面前的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再次抬头的时候,身边经过了一队艺人,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全是眼熟的人。
七曜居然坐隔壁。凌一小声开口。
裴听颂闻声,手托着下巴看过去,看见其中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家伙,好像正对着他们这边举起手,卖力挥着,脸上挂着社交性的笑。
梁若。裴听颂心里念了一遍这个相当乏味的名字。
他在冲方觉夏招手吧。
裴听颂扭头看向方觉夏,只见他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微笑着对那个热情的家伙点了点头。
这是很礼节性的动作,裴听颂清楚。不光清楚,他还知道方觉夏远不是这样的人,他会激动,会气到说反话,会因为聊梦想闪闪发光,也会想要依赖其他人。
这是这些人都不知道的方觉夏。
可他转念一想,他认识方觉夏也不过两年,真正相交甚至不足一月。他又了解什么呢。
他低头拿出手机,编辑了一下消息。
没过多久,方觉夏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有些奇怪。
[kaleido裴听颂:你不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自己听。]
[kaleido裴听颂:分享录音]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的证据?
没有拿耳机。
方觉夏想了想,脱了外套从位子上站起来,跟队长交代了一句,淼哥,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去吧。江淼又补了句,好像从那个门出去就是。
方觉夏点头,没有多看裴听颂一眼就离开了。
裴听颂自然是不乐意了,怎么一给他发消息他就去洗手间。但他也不好直接跟上去,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进去。
没想到我们也能跟七曜坐一起了。凌一自嘲。
江淼对他示意,让他不要继续,凌一才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不是第一次和七曜有瓜葛。出道那年的年末颁奖,原本kaleido很早就争取到了表演机会,但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却被临时通知,节目名单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表演必须取消。
没有了表演机会,可他们还是得去,坐在观众席上的六个大男孩看完了全场,看到自己三分钟的一首唱跳被压缩到没有,变成了七曜的十三分钟组曲。
他们知道没有办法,谁红谁有发言权。
也是那一场,裴听颂第一次有了自尊受挫的感觉。他明白他父亲当初对他说的,你的世界太理想了,你应该看一看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什么叫做微不足道。
会场的明星越来越多,七曜桌的梁若却站了起来,朝着之前方觉夏走的那个门走出去。
我就是不舒服,凭什么那个梁若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觉夏嬉皮笑脸。凌一沉默了没有多久,还是忍不住,尽管他说的很小声,但裴听颂还是听见了。
他做了什么?裴听颂问。
路远转了转杯子,梁若的资质绝对不是As练习生里的上位圈,他能出道觉夏却被赶走,还是以官推的地位出道,这里面总有问题。
特别有意思的是,贺子炎靠在椅子背上,观察着梁若走后七曜团其他人的反应,他们团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好。
凌一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我们快出道时,这个梁若还来找过觉夏,当时就在公司停车场,我取外卖的时候看到了。
裴听颂皱眉,发生了什么吗?
凌一摇头,不知道。我也看不出觉夏的表情,不过他那天晚上没回宿舍,在练习室睡的觉。
别猜了,可能就是朋友。江淼给他们挨个倒水,网上还流传过他们练习生时期的合照,看照片关系挺不错的,笑得很开心。我们都不知情,这些事就别再讨论了,尤其要分场合。
队长发话,其他人也没法再说什么,大家只好默默地看着舞台,等待着第一个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