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室是一个住院病房,里面三张床,裴听颂拉着方觉夏一起进去,十指紧扣,两个人贴着墙走,裴听颂一边张望着是不是有玩偶,一面碎碎念,别搞我别搞我不要搞我
前两张床都是空着的,上面也没有病人或娃娃,最后一张床前拉了帘。
啊这个肯定很恐怖,我不想过去了,求求了别吓我别吓我碎嘴归碎嘴,裴听颂还是哆嗦着往最后一个床位靠近。
方觉夏小声在他旁边说,你手抖得好厉害啊。
我、我没有裴听颂一咬牙一狠心把帘子刷得拉开,吓得直往后退,啊!!!!!
哇好厉害,你刚刚那个音有F5了。这不是也能唱高音吗?
这是重点吗!!
他的导盲犬都要炸毛了。方觉夏憋着笑,半抱着他给他摸后背,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病床上半躺着一具假尸体,尸体的五官都模糊了,怀里抱着一个玩偶。
啊我不行了,不行了,裴听颂伸出两根手指拎起玩偶的头往外抽,四个了,还有两个,我们快走。
最后一间房是太平间,里面都是幽幽的绿光,裴听颂刚一推开门,里面的一具具尸体就集体诈尸,齐刷刷坐起来,吓得裴听颂腿都发软,直接摔倒在门边。
伊壁鸠鲁德谟克利特卢克莱修斯宾诺莎霍布斯拉美特里费尔巴哈萨特
方觉夏摸着黑把裴听颂拉起来,莫名其妙问:你在念叨什么啊?
历史上伟大的无、无神论者,保佑保佑,让他们别搞我。
方觉夏一个没憋住笑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念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大概是害怕使人敏捷,裴听颂飞快地就找到了最后两个玩偶,你怎么动不动就背九九乘法表?
动不动?方觉夏没反应过来,我还什么时候背过?
裴听颂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跑,喝醉的时候,能背一晚上!
是吗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里面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的方觉夏只能被他拽过来又拽过去,听见他一会儿尖叫一会儿骂人,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好好笑。
你还笑。从这太平间里出来回到长廊,裴听颂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沿着箭头下楼出去应该就结束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方觉夏捧着一堆娃娃,努力地憋住笑,因为你很可爱啊。
可爱??裴听颂一听不乐意了,佯装出一副很酷很强大的样子,你说谁可爱?
不过这个鬼屋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刚要放狠话,长廊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群只有一条腿的人,全都穿着校服,丧尸一样蹦跶着朝他俩扑过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笔,做出要戳上来的动作。
裴听颂吓得又是一连串英文脏话,原以为这些鬼会一股脑冲过来吓唬他,谁知道他们居然是冲着方觉夏来的,三两个抓住他的肩膀和手臂。
被强行抓走的方觉夏还有点懵,哎?怎么有这么多啊
啊,娃娃掉了。方觉夏一心只有任务。
怕归怕,胆子都要吓破了,可裴听颂还是一边哆嗦一边上前去扒开那些奇奇怪怪的鬼学生,别扯他,谢谢谢谢God!大姐你这个妆也太吓人了
黑暗中握住了方觉夏的手腕,裴听颂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过来。他猛地一拽,将方觉夏拽回到自己怀中。
后面的鬼学生还在卖力表演发狂围攻的戏码,裴听颂只好把他抵到墙上抱住,企图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鬼,别过来了你们,快走吧快走。
靠近的举措实在太仓皇,力度无法掌握,距离也无法掌握。裴听颂的头低下来,却没有掌握好方寸,不小心蹭上他的侧脸。
稍纵即逝的时间里,柔软的唇掠过光滑的皮肤,停留在耳畔。
漆黑的,混乱的,方觉夏统统感受不到,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可贴上的裴听颂的胸膛是暖的,很暖。
身体与身体亲密无间地贴近,裴听颂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膛带起方觉夏身体里有血有肉的潮汐。
他能嗅到裴听颂身上很少量的香水,海盐混着一丝暧昧的麝香,香味丝丝缕缕绕上来,如同它的主人那样蹭过方觉夏侧脸。耳边是涌着热气的低喘,大口大口的喘息,在黑暗中放大,拉长,海藻一样缠上来,吻遍他全身。
机关埋伏、恐怖突袭、循环播放的诡异音乐还有乔装打扮的鬼魂,在此之前统统失效。
直到这一刻,方觉夏才终于感受到颤栗的感觉。
没事了没事了裴听颂低声念着,也不知是念给谁听。他试探性回了回头,发现那些鬼学生都已经消失了,这才松口气。
终于走了。裴听颂长舒一口气,看向方觉夏,还觉得我可爱吗?
不知是不是太暗的缘故,他看到的方觉夏好像被吓住了似的,像只小兔子不敢动弹。
看不见也会被吓到吗?
忽然间,裴听颂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之前过近的距离,于是飞快分开,慌忙蹲下来,玩、玩偶全掉了,我捡一下。
方觉夏靠着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像只被潮汐救走的搁浅的鱼。
我们走吧。裴听颂左手臂抱着一堆小玩偶,右手牵住方觉夏,快步离开这个瘆人的二楼长廊,用不会令他摔倒的最快速度下楼,沿着箭头找到出口,里面这座见鬼的废弃医院。
哇!!!终于出来了!
凌一这个胆小鬼抛弃了你们,小短腿呼呼一路跑出来了。
你才小短腿呢!
江淼走过来慰问两人,还好吧,你们挺厉害的啊全拿出来了。
裴听颂抱着娃娃,魂儿都快没了,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做噩梦。
导演看了看时间,29分34秒,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一点,厉害!
29分34秒。方觉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才发现自己的内部时钟已经完全失灵了。
因为裴听颂在,它一秒钟都不曾转动。坏掉了,完全坏掉了。
小小一间鬼屋,他们好像走了好久,待了好久。他心里的时间不再客观,无法以既定的准则去衡量和累积。
贺子炎瞟了一眼两个人的手,还牵着呢。
两人同时一激灵,草草分开十指紧扣的双手。
下一组要进去咯!子炎、远远还有淼淼,准备!
好
方觉夏独自一人朝前面走了几步,蹲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有余悸什么,明明一只鬼都没有见到。
你没事吧?裴听颂绕到他跟前,也蹲了下来,刚刚走得急,磕着哪儿没?我看看。
方觉夏摇了摇头,把帽子摘了又正过来扣在头上,帽檐遮住眼睛,头埋进膝盖里。细白的颈子伸开来,光照上这层薄汗,粼粼的裸露着。
怎么了?裴听颂蹲他跟前,膝盖碰膝盖,伸手覆上他露出的后颈。
方觉夏闷闷开口,没怎么,就是
他的掌心蒙了层潮湿汗液,好像要把发烫的体温摁进皮肤下,和耳边幻听不息的低喘一起摁到他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