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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钟攸退了一步,恍然记起这是中午替他挡拥挤的人,立刻笑起来,“竟是时公子。”

“时御。”时御额前发还滴着水,他抬手撩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和气势逼人的眼,道:“我叫时御。”

“钟攸,初到贵地,今日还未谢过时公子。”又迟疑道:“今日天已晚,实在打扰不当。”

时御目光转向一边的许兰生,小姑娘尚在脸红,正痴痴的望着他侧面,不想他倏地直望过来,吓得慌忙鹌鹑状。不等他说话,自觉道:“我、那我便、便归家去了。”

说罢提着裙摆退了几步,飞似的闪进了隔壁院门。

“先生带路。”时御直起身,“我去看看。”

钟攸暂住的屋子离得不远。沿着时御家矮院外的小溪,一路顺过去就能到。这是早几年村里人去镇上住后废弃的院子,是个不大的篱笆院。主屋加厨房,篱笆周围栽种了不少有些年头的桃树。入了院几步就能转完,看得出新主人入住后有悉心整理打扫过,篱笆下的小田地列的很整齐。

钟攸拢了灯,打开房门。里边有些暗,他侧身容时御看,道:“下午我整理杂书时突然塌了,不知是什么缘故。”

时御望进去,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书,一半理的工整,一半应是没来得及,都颇乱的堆在塌梁后边。

“你睡在哪里?”时御提过钟攸手上的灯,跨进屋里。这屋里几乎被书淹没,没个落脚处。

“啊,”钟攸颇局促的指了指另一边,“厨房暂无用处,就睡在那里。”

时御蹲身在塌梁处,就着小油灯看了看,“这梁木年头久,腐了自然就塌了。”又站起身,照了照头顶,看了会儿转过头,对门口的钟攸道:“这屋太老,恐怕还会塌。先生要住到什么时候?”

“住到来年。”钟攸往里几步,看不清房顶,只得微微眯了眼去瞧,一边问道:“还会塌吗?”

“嗯。”时御侧目又见他桃花眼,口中平淡,“那得重建,这屋子住不久。”

钟攸似遗憾又似犹豫,却只颔首道了谢,并未多言。末了他送时御出去,站在院门边,他道:“又劳烦时公子了。”

时御正抬头看那葱郁的桃树,闻言没回话,只道:“这院子位置溪头,靠近先生的书院,又与村里相近,方便往来。加之桃木成荫,夏日也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如果先生打算重建,最好与村长商定,将这院子归到书院名下边。”

“我已经占了书院的便宜,怎好再占居一处?”钟攸对他微微笑,“耽误时公子休息,我送公子回去。”

时御先跨一步出了门,回手将那小小的篱笆门合上。对钟攸道:“不必送,我自归。”说罢将油灯也送回钟攸手上,转身就抄原路走了。

钟攸站在门里边微愣,见他修长身形消失夜色,只觉这时公子果真是个好人。

翌日天还未亮,钟攸便醒了。他须找人将这屋的梁重架,还要去书院看看进程。待他洗漱完毕,推开门时,却见沽蓝朦胧的天色下站了个人,就在他篱笆院外。

“时,”钟攸脑中一打结,险些直呼其名,“时、时公子?”

时御指了指篱笆门,钟攸立刻上前开门,道:“公子是何时来的?”又汗颜道:“我竟不知。”

“才到。”时御带了些东西,多是修理工具,又道:“下午还有人来,都是修屋子的,先生就不要关门了。”

钟攸怔怔颔首,又恍惚道:“多、多谢。”又惊道:“这是要?”

“重修吧。”时御带上门,“村长已经允了,这院就是先生的。”

不等钟攸反应,时御跨步去了主屋,今儿亮些,他能将屋里的书看个清楚。钟攸在后慌忙道:“我来收拾书。”

时御将工具在门外放了,拎出个食盒递过去。钟攸随即摇手,道:“劳烦公子帮忙,怎好再、再......”

肚子的咕噜声一溜串响在两人间,钟攸的话是说都说不下去了。

“先生。”时御侧眸看他,“不要客气。”

这眼神太直白,让钟攸本就说不出的话更说不出来了。他接了食盒,连声道谢。

“我去厨房看看梁,先生先吃。等会先生收拾书,我再修。”时御跨开了一步,又回过头,“方便吗?”

钟攸捧着食盒迅速点头。

时御方才入了厨房。

盒里装的是米粥,上盖有爽口腌菜,还有个鸡蛋。钟攸吃东西很快,却并不难看。

时御正查看到厨房的窗,透过窗,就见钟攸站在原处一口一口抿着微烫的米粥。他应是出身很好,一举一动,就算局促和窘迫,也都显得出骨子里的雅致。

但偷看人吃饭这事到底不好,时御只是看了一眼,便离了窗。

这厨房的灶台摆设都是老屋主留下的,虽然陈旧,却收拾擦抹的很干净。后边原本摆桌的地方空了出来,铺了草席和布枕,还有一方叠的整齐的薄薄小被。

钟攸就是睡在这儿,幸亏眼下是夏日,夜里也热,倘若换做冬季,怕是半个时辰都挨不住。

时御出来时钟攸已经开始收拾书,他见时御,赶忙道:“很好吃,令堂手艺很好。”

时御将那塌了的朽木拖起来,正往外送,闻言手不停,淡声道:“谬赞,是我做的。”

钟攸哑然,就着捡书的姿势弯下腰去藏了脸,只觉今日自己话不该多。

时御动作很快,加固四角时无须攀梯,只要站在椅子上就能够到。这屋子木质顶柱也被虫蚁久蛀,危险的很。他修理时很专注,目光几乎不会转动。下边扶椅子的钟攸得仰头看他,只能见他又出了汗,额前发似有些湿意。

若是拨开额发,这个人还很年轻,但却又在专注中显得非常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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