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河镇。
碎雪抖簌,步行来的远客卸了肩头的包袱,坐下在桌前。
“一碗面,一碟肉,一坛酒。”
少臻抬头,目光一边不露痕迹的打量远客,一边飞快应声,转身去后堂吩咐。他回到柜前时,先前写了一半的字也没再动。
那位远客低着斗笠,也不取,就这么入定般的枯坐。这会儿店里人多,来来往往嘈杂吵闹,少臻跑堂收拾碗筷桌椅,余光却没离开过这远客。
他嗅见了这个人身上的血腥味。
那种镌刻骨子,透出无形的暴虐压力。
远客忽地抬头,露出双枯井无波的眼,盯在了少臻身上。少臻端碗的指登时一抖,幸他常在下九流里混,竟让自己面上硬稳住了神色,恍若不经意的转回头。
可是钉在后背上的目光如同豹兽,少臻差点以为自己后背会被这目光撕裂。他迅速闪身到后堂,靠在墙壁缓神。
榕漾在后堂帮衬,听他进来了,只不见人影过来,便道:“少臻?”
少臻快步过去,低声道:“堂中坐的那位只怕——”
“一碗面。”
有人突兀的立在后堂门口,隔着垂帘,像是压着嗓,沉重慢声道:“我要一碗面,何时上。”
竟是那远客。
少臻按住榕漾,几步到门边,倏地掀起帘,露了个极为灿烂的笑,快声道:“爷稍等,咱这面汤了不得,一时一刻都少不成。您堂里坐,小的给您上碟儿香豆。”
远客与少臻离了几步,两人都一同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那斗笠下是张普通无显处的脸,面无表情,在盯着少臻时,抬手缓缓压下斗笠。他道:“小孩快些。”
少臻看见他抬起的手上戴了只铁打的硬扳指,虎口上一道劈开的疤痕,抬手请道:“诶,给您上。”
这一碗面吃得极快,远客似还在赶路。他重新扛上了包袱,少臻察觉出这包袱里绝不会是衣物。远客将它扛上肩时,不仅因为衣袖皱陷,显出了重量,更因为这包袱极长,应是装了某种长物。
远客过来压了碎银,少臻收银子时,他倏地问道:“此处离莲蹄村还有多远。”
“跑马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远客沉沉重复一遍,缓缓松开银子,一言不发的出了面馆。
少臻没动,一直待远客消失街头,他才拈了那银块,在鼻下嗅了嗅。
一股似有似无的血味。
篱笆院里。
时御咬着笔,在床上撑身。这会儿就穿了件松垮的亵衣,在起伏间可以清楚的看见肩臂肌肉的结实。后腰上坐着钟攸,先生捧着书,眼却落在时御的后背与后腰。尤其是后腰骤然窄收的线条,在他可以感觉到的地方不断收动。
男色耽人。
钟攸默念了几声,却迟迟没移开目光。
时御鬓边滑了汗,却没停。嘴里咬着笔的齿也用了些力,听着钟攸报数。没多久他突然松了笔,回头去看钟攸,道:“这怎么越数越少了?”
钟攸一滞,目光默默地在他腰上溜一圈,道:“......数多了就数乱了。”说着起身,趴到时御一边,翻了翻方才一直没动的书页,道:“差不多到数,该沐浴了。”
时御蹭头过来,在他耳边呼吸道:“只看看?”
钟攸正色看书,“天还没晚呢。”
时御扫了眼窗,道:“黑了。”说着起身,站屏风边对钟攸道:“先生。”
钟攸望过去。
时御笑了笑,“别偷窥。”
钟攸书页哗啦啦的翻,他眼角一挑,侧脸就染了点说不出的勾人,什么不需说,先叫时御喉头滚动,闪身去屏风后边洗个清凉。
时御出来时发还湿,他俯身过来撑钟攸上边,头就垂下去索求。钟攸的书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侧头回应时御。时御压身,将书抽开,稳稳丢到床头案上。
烛火轻爆了一声,气氛渐烫。
“桶还没收拾。”钟攸被他吻得发热。
时御应了声,起来去将水倒了。这会儿天黑,外边寒风刮得冲。时御压紧了主屋门,将烟道的炭火看了,回厨房又烧了点热水。
他站厨房里时,听着院里风呼呼的吹,刮动枝丫乱抖,甚至断了几枝。院里边他白日扫得干净,可以听见枝丫刮着地面撞在柱上的声音。
水也渐渐起了翻滚声。
水声、风声、刮动声混杂,时御听着听着,却皱了眉。
他还听见了其他声,不是风,是脚底踩在雪上的声音。只响了那么一瞬,踩在篱笆院墙的边上,稳稳地陷下去,又快速收了回去。
这会儿谁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