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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急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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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硕一脚跺在烟枪上,紧接着是桌椅板凳。他胸口堵着的怨,多是对着自己。他心道,若是他能多看看苏舟,多问问苏舟,这事是不是就不这么决然?

他怎么能、他怎么舍得,让苏舟这个样子毁在烟粟上?

苏硕蹲身在踹翻的狼藉里。苏稻尖声哭起来,他没听过苏舟这样的声音,他全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苏硕在孩子的哭声里,捂眼绷紧了脊梁。可他弯着腰,粱像一戳就会断。汉子的指间有些湿,他没发一个声,尽数噎在喉咙里。

苏舟没再去书院。

钟攸三封急书送至侯珂府里,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禁烟,并且是立刻禁烟。要从腹地狠狠把它挖出来,过程纵然血肉模糊,也不能再任之自由。南下暴动也因烟粟而起,各地抽食烟粟的弊病登时爆发,然而彻底点燃这场惊涛博弈的火线,竟是鸿胪寺卿鲍乐。

堂堂三品官员,抽食烟粟佐以助兴,暴毙在他小妾的身上。

“臣请立禁烟粟!”

钟鹤跪在殿中,一头撞在地上,再起身,奉着他的奏折,“臣请立禁烟粟!”再撞下去,任凭头破血流,面不改色。

“荒唐!”督察院左副御史斥责道:“烟粟流入正始于你江塘钟家,如今运河上急,你又谈禁烟?堂堂国策,殆于尔等!”

“当日呈京备烟时一字不提其害,如今各地弊病爆发,钟大人说禁就禁,何不早早言实!”

“南下诸商其心可诛!首当问责的正是江塘钟家!圣上,钟家实乃所谋不小,意在撼动我大岚昌基!”

今日才上任的鸿胪寺新卿冷笑,“海商本就来路不清,钟家与虎相谋,钟大人居朝不言,忠心何鉴!”

早日钟鹤提驳钟家议,无人应声。如今烟粟问题严峻,众人斥责!

那往日只混水不吭声的晖阳侯萧禁忽然笑一声,道:“海商入国,这是徐杭知府提的议。烟粟通令,这是圣上下的命。怎么本侯一觉睡过去,醒来就都成了钟大人。”他啧声:“讲道理啊诸位。”

萧禁掌管京都京卫司,是有实打实的京卫兵马在手,其人一直深得两朝圣上的宠信——当年太上皇平乱入京,正是此人于鹿懿山下为太上皇披袍称皇,其在京中,重量非常。

中书省下郎中出列,恭道:“陛下圣明。当日烟粟入国,首提驳议的正是钟大人,此事满京皆知!”

“况且如今禁烟迫在眉睫,臣以为严督烟粟流向不可不为!”

“圣上——”

这满朝议声,辛明一直未曾出声。他看着各方言辞相击,极力揣测着圣意。他指尖敲着龙椅,自有一番思虑。

烟粟争议不是一两日,连平定王都给了信来,这让辛明不得不更加谨慎。烟粟爆发,难道就不会是有人借烟粟之名蓄意其他?

“臣有一议。”侯珂终于发声。

辛明抬手,“侯相请讲。”

“臣请议下设人马三分,一往徐杭,查海商。二往江塘,查钟家。三往长河,监烟粟。烟粟此事接手人诸多,不如京中自派人马,行监督之权,严查地方烟粟。这人。”他转望萧禁,“不如就从京卫司中调派。”

辛明信不过地方,但他信萧禁。萧禁的京卫司就是他的执法鞭,只要抽下去,没人敢造次。能让辛明下决心,唯有让他深知烟粟之害。

萧禁却推拒了,他道:“京卫司职在拱卫京都,离不得半步。臣提议,不如这般。”他手朝北方,“靖陲尚有圣师健在,此番关乎国策,何不请贺大人亲往。诸位皆知,论刚直,清流如许敢称大岚天字号,就没人越的过去。由贺大人亲查,想必无人质疑罢?”

此声一出,众臣皆等着辛明。

要请贺安常,这烟粟的水就不好沾了。这位从来说一不二,只要查出烟粟癖害,别说捉拿归案,就是先斩后奏也是敢的。

更何况这位之后,还有个谢净生。

辛明不语。明珠垂帘,他沉默着思索。殿中静寂一片,无人敢惊扰圣上思绪。约摸半响,辛明终于叹声,道:“那就......”说着他眼一抬,沉声道:“周大人有何要说。”

周璞出列,他正色道:“臣以为动请帝师实为不妥。贺大人归隐靖陲已久,动辄千里,只怕路途颠簸。与其劳驾帝师,不如我等效劳。臣居督察院,职本所在,斗胆请旨,这一趟——请调钟如辰。”

“钟如辰。”辛明阖目。

钟子鸣一惊,可他此时绝不能出列,否则就是罔顾帝意。但钟子鸣绝不想让钟燮走这一趟。南下政商已经交杂,钟燮毫无建树,他凭什么查,又拿什么查?他入青平已有两年,手底下那都是戚易的人,他孤身南下,岂不是刀山火海!

辛明对上一次钟燮与蒙辰之事尚有芥蒂,他略一思忖,反倒想起了钟攸。只道:“钟如辰方调,不可再动。既然如此,就由钟攸前去江塘督察,昌乐侯上一回的奏本还在朕案头,急昭他出青平,直往江塘。周卿另往徐杭,至于长河督察,朕自有人选。”

侯珂与萧禁暗对一眼,两人皆暗自皱眉。

下朝时两人并肩,萧禁道:“这周璞倒机灵。”

“是深明圣上的心思。”侯珂颠了颠官袖,道:“圣上不欲再用老臣,要请贺大人自有犹豫。”

“孩子长大了。”萧禁低声,双手做了个扑腾状,“是想提拔中枢,自培直臣,一啸入云啊。不过这周璞,不是向来同你几个学生好吗?”

侯珂捻了胡须,眯眼道:“孩子长大了。”

越是要阻贺安常出山,越是可见南下势力焦急。事到如今,还是有人不肯交出烟粟,禁烟之事一推再推,全然都在一个利字上。

侯珂只叹,“这一趟如辰逃过去了,不想反入了个白鸥。圣上要他去江塘,钟留青又是他爹,只怕是要看一看,白鸥选孝还是择忠。”

“那是重视。”萧禁嗤声:“用人不疑,也得先筛一筛,才知道能不能用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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