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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春夜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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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隐上前一步,急切地:“胡辇,我是一片诚意……”

胡辇站住,似笑非笑:“我说过,我累了。”

喜隐一急,忽然心生一计:“这可是你掉落的耳环?”

胡辇不由得一摸耳垂,诧异:“我的耳环不曾掉啊。”

却见喜隐手中托了一对白玉耳环:“我倒是觉得,这对耳环与你特别相衬,要不你戴上试试?”

胡辇瞥了一眼,但见白玉雕琢十分精美,显见不是凡品,这哪里会是随手拾到的东西,明显是喜隐精心准备的。

虽然早明他的来意,但见他如此作态,显然是小视了自己,怒极反笑:“喜隐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喜隐见她笑了,还以为自己献对殷勤,忙做出一副温情脉脉之态:“天上飞的鸿雁,终要落下归窝的。胡辇,你这样的才貌,就应该匹配真正的贵人。你我在一起,就是后族和皇族最出色的结合。”

胡辇收了笑容:“喜隐大王,你太有自信了。可惜,这对耳环,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胡辇,我是一片真心——”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喜隐大王,您的甜言蜜语,还是留着给别的姑娘吧。对我来说,您太简单了,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喜隐不想胡辇竟说出这一番话,顿时怔住,胡辇也不理他,径直转身离开。喜隐心中暗恼,收起耳环,怀着怨忿之心正要离去,转身却见另一少女笑着跑过来:“喜隐大王,你跟我姐姐说什么?”

喜隐眼睛一亮,笑道:“没说什么。我问她,你去哪儿了,我正想找你呢。”

这少女正是萧思温的次女乌骨里,见喜隐这般说话,十分诧异:“你找我,有什么事?”

喜隐便将刚才那对耳环托在手心送到乌骨里面前:“我想把这对耳环送给一位我仰慕已久的姑娘,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乌骨里接过耳环,又惊又喜:“送给我的?”

“自然是送给你的。”

“我以为……”说到一半,乌骨里便顿住了。

喜隐刚才在胡辇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正是懊恼之时,见乌骨里走来,也不过顺口一说,不想乌骨里却给了个让他惊喜的回应,不禁信心又起,暗自得意,便语带调笑:“你以为什么?”

乌骨里低下了头,嗫嚅道:“以为你找的是我大姐。”

喜隐看出她的心事:“不是每个人都只会看中胡辇,我更喜欢像你这样直率又可爱的姑娘。刚才我只是向胡辇打听你的下落……”

乌骨里低头暗喜。少女怀春,她们姐妹与一起玩的同族少女,不免会讨论到皇族之中谁更适合婚嫁。横帐三房年纪相当的皇子们,皆是被她们数过的。长房只没是汉女生的,明扆身体太差;二房的罨撒葛太老,敌烈是婢女所生又没有多少势力;三房的喜隐、宛脾气太坏人缘差。

然而分析归分析,在被私底下讨论过作为最优匹配的对象含情脉脉地述衷情时,自然又喜又惊,各种思绪奔腾,乌骨里扭捏着:“我、我……你怎么会……什么时候……”

“今天在换神锁的时候,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你了。看到你站在胡辇身边,这么美丽动人,我还特地向别人打听你。”

乌骨里脸更红了:“你怎么打听的?”

“我说,那位美得像草原上会走路的花一样的姑娘是谁啊?人家同我说,那就是思温大人的二女儿,乌骨里。”见乌骨里羞得低下头,双手紧握,喜隐心中越发得意:“来,乌骨里,我把耳环给你戴上。”

乌骨里羞答答地伸出手,喜隐取过耳环为她戴上。火光映着她的脸,竟是颇为动人。喜隐本来抱着利用的心情,却也不禁有些心动:“当真是好美……”乌骨里心慌意乱,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还是首饰。

喜隐又指了指乐声响起之处:“乌骨里,你可否与我共舞?”

乌骨里更加心慌意乱:“我、我……”

她还没说完,喜隐径直牵起了她的手,走向那乐声之处。接下来她晕淘淘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跳舞,如何欢笑,如何与喜隐手牵着手一路走来,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家的营帐。

坐在床头,捂着滚烫的面孔,一时喜,一时慌,竟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燕燕风风火火地跑进营帐,这才回神,嗔道:“燕燕,你如何在外头玩得这么迟才回来?”

不想燕燕却是一脸怒色,踢了靴子爬到榻上去,嚷道:“别提了别提了,别再同我提他。”

乌骨里自然知道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以后出去,必是要找韩德让跳舞,还取笑了她几句,她回来得比自己还晚,以为她乐不思归,没想到她竟这般怒气冲冲。

“怎么,和韩德让吵架了?”这真稀奇。

燕燕坐在榻上,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自己精心打扮,又想了和韩德让说得上话的话题,没想到说完以后,韩德让居然就要把她送回去,一点也不像别人那样谈情说爱。他就看不到自己这么精心打扮是为了什么吗?他就不知道这样的晚上,人人成双成对是为了什么吗?

所以她才恼了跑掉,本以为他会追过来,或者干脆去找别人一起玩。不想一转头,就被胡辇找到,拎了回来。最让她生气的,居然是韩德让找胡辇来抓她回去的,他不陪她玩,还不让她跟别人玩,实是令人生气。

乌骨里不解,问了她半天,她才气哼哼地把事情全部都说了,乌骨里却笑起来,燕燕大怒,拿起枕头打过去:“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傻丫头,你是后族女,却去讨好一个宫分[1]人。那韩德让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巴巴地去讨他的好。”

燕燕刚才自己生韩德让的气,恼得要命,听到乌骨里说他的不是,却又不高兴起来,坐起来反驳:“徳让哥哥骑射好,武功也好,长得好,性子更好,还是今天射柳大赛的第一名。他又有什么不好了?我喜欢他又有什么不对?”

乌骨里见她恼了,反而笑得更响:“我还以为你真的恼了他呢,怎么又护上他了?”

燕燕情绪又低落了下来,闷闷地说:“那是两回事。”

她不想继续说了,转而问乌骨里:“二姐你呢,脸这么红,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遇上喜欢的男人了?”

“哼,我不告诉你。”

燕燕扑到她身上挠痒痒:“不行不行,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乌骨里咯咯地笑得停不下来,转去挠燕燕,两人在床榻上打滚,弄得床板咔咔作响,好不容易两人都累了,才停下来。

乌骨里忽然想到一事,推了推燕燕:“哎,你说,韩德让对你不上心,他会喜欢谁呢?”

燕燕顿时坐起,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能,德让哥哥不会喜欢别人的。”

“怎么不会?”

燕燕又气又急,脱口而出:“谁能够比我好?”

乌骨里捧腹大笑:“哈哈哈,燕燕,你可真不害臊啊,哈哈哈……”

燕燕急了,扑到乌骨里身上,虚掐着她的脖子威胁:“你说是谁,你说是谁?”

“告诉你是谁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能够去打人家一顿吗?”乌骨里本是随口玩笑,见燕燕似乎真的恼了,脖子被掐得呛起来,只得叫道,“好了,好了,我说,是大姐,是大姐……”

燕燕顿时怔住,半晌放开了乌骨里大叫:“怎么可能,你胡说。”

乌骨里却不是随口乱说的,她刚才无意中见到胡辇站在火塘外看着韩德让,那样的眼神她当时不觉得,可是等到与喜隐幽会之后,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又看不过燕燕对韩德让一片痴情,忍不住说出了口,见燕燕不肯相信,反问:“怎么不可能?”

燕燕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大姐无论什么都比自己优秀,德让哥哥喜欢她,也是很理所当然了。若是他们在一起,会是怎么样呢,一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情形……

燕燕忽然跳了起来,笑道:“二姐,你果然哄我。”

乌骨里诧异:“凭什么说我哄你啊?”

燕燕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捂着肚子狂笑:“你想想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会是怎么样子,就知道不可能了……我猜啊,他们两个若是面对面一整天,谁也不会先开口……要是一开口呢,肯定就是教训人的!”

乌骨里本也是略有怀疑,被燕燕绘声绘色地一说,细想了燕燕说的情况,不由得捶着被窝狂笑:“哎哟,燕燕,你这比喻绝了,还真是的。大姐和那个韩德让啊,都是一副‘我不说你也应该懂’的闷葫芦样子,等到要开口了,必是先要教训人的,哈哈哈,你说,他们若在一起,会是谁教训谁啊?”

“我看啊,会是德让哥哥教训大姐。”

乌骨里却不同意:“哼,我看啊,会是大姐教训韩德让。”

两人越想越好笑,不由得笑了又笑。

燕燕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推推乌骨里:“别笑了,大姐要是听到我们这么背后编派她,肯定饶不了我们。”

乌骨里摸摸燕燕脑袋,装模作样地叹息:“唉,你这孩子,还有心思编派大姐,我看你啊,根本还不懂什么叫喜欢。”

燕燕不服地偏过头,吼叫:“别摸我头,谁再敢摸我的头我就揍谁。”她自觉长大了,就不喜欢再被别人摸着头当小姑娘。当然,韩德让除外。

乌骨里举起手来示意:“好好好,不摸你头了,燕燕是大姑娘了,大到可以喜欢男人了,不能再摸头了,哈哈哈。”见燕燕不悦,忙转了话头:“不过,你放心,韩德让和大姐,是不可能的。”

“什么叫不可能?”

“我们萧家的女儿,就算做不了皇后,也得做王妃。韩德让再出色,可他身份是汉人,大姐怎么能够嫁他?”

燕燕顿时不悦:“那按二姐你说,萧家女儿应该嫁给谁?”

乌骨里数着手指,将皇族三支一一道来。

燕燕听她这一路数来,竟只有喜隐合适,白天喜隐射柳弄鬼,她可是看在眼中了:“那不是只剩喜隐了?我可不要喜隐当我姐夫。徳让哥哥肯定不喜欢喜隐。”

“喂,傻燕燕,我嫁谁干吗要韩德让同意啊?”

“反正徳让哥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大姐也肯定不喜欢他,一家人彼此不喜欢,怎么能在一起呢?”

乌骨里被这不讲理的傻姑娘给气坏了:“我喜欢喜隐,跟韩德让有什么相关?谁要跟他一家人,他又怎么可能和我们一家人?”

燕燕一时回答不出,翻脸道:“哼,我要去告诉大姐,叫大姐来管你。”

乌骨里大怒,拿起枕头朝燕燕砸去:“我要你管,要你管。”

燕燕也拿起枕头砸向乌骨里:“我偏不答应,偏不答应。”

两人正互相砸得起劲,忽然一个人掀了帘子进来,斥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两人一看,吓得枕头掉了下来,正是她们最畏惧的大姐——胡辇。

注释:

[1]宫分,即斡鲁朵,是独立的经济军事单位。宫分人源自战争俘虏的皇族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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