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贤微微一笑:“胡辇,你太小看自己了。我自幼在穆宗皇帝和罨撒葛手下生活,是最了解罨撒葛的。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真情,但是他待你却是真的上心。你若出言庇护燕燕母子,他一定会听。”见胡辇低着头,没有回话。耶律贤又叹道:“胡辇,燕燕和朕的孩子以后有没有福分当皇帝是另一回事,但是朕盼着这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
胡辇张口,声音已经沙哑:“主上,容我再考虑一下。”
耶律贤点了点头:“燕燕一直念着大姐终身之事,若是太平王归来,她也可放心了。”胡辇沉着脸,冷哼一声:“这事不劳主上关心。”
她说完,见耶律贤不语,又道:“若无事,我就告退了。”
旁边的御医迪里姑见耶律贤等胡辇一走,就又露出倦色来,忙扶住他,想到方才情景,忍不住道:“主上,您当真要召太平王回来……”
耶律贤忽然狂笑了起来:“是啊,当真讽刺,朕以为朕要把他赶到边疆穷塞,让他一生一世眼望上京,不得归来呢。没想到朕今日居然还要请他回来……”他一直笑,笑到无法呼吸,停下也狂咳起来。
迪里姑忙扶住他,为他顺气,耶律贤喘息稍定,忽然抓住他的手,看着他,淡淡地道:“迪里姑,如果罨撒葛回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迪里姑一凌,连忙低头应是,却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胡辇走出宫门,恍恍惚惚,直回了萧思温府,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她的侍女空宁不敢惊动,只站在一边静静侍立,直到晚膳的时候到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王妃,该用晚膳了。”
胡辇回过神来,一怔:“什么时候了?”
空宁道:“已经是晚膳时间了。”
胡辇忽然问:“你说,我以后怎么过日子?”
空宁一惊,诧异道:“王妃,您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胡辇苦笑:“罨撒葛走了以后,几乎所有的人,表面上没问我,内心也是在这样猜测着我吧……我这算什么呢?我若还算太平王的妻子,他远在天边,我也早与他当面断绝关系。我若不算太平王的妻子,可世人眼中我却还是,就算我看中一个男人,别人也未必敢娶我。我走出门,也无人再称我为萧家姑娘,而只会叫我太平王妃。”
空宁心下恻然,劝道:“王妃……”话一出口,就知不妙,只得苦笑道:“您没有吩咐,奴婢们一时习惯了。”
胡辇苦笑:“是啊,习惯了。不止你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她转身走到案前,拿起案几上的一叠书信,都是太平王写过来的,这些书信通常还跟着许多东西一起送过来。或是他看中的一件首饰,或是一把刀,或是一些奇珍异宝之类的,这些都是他去了沙陀以后派人捎过来的,每月一封,从无落下。
胡辇忽然道:“你去太平王府找高六,问他,我想去见太平王,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
空宁一惊:“姑娘——”胡辇苦笑:“细说起来,罨撒葛其实对我……很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夕阳余辉下,案几上似乎有几滴水滴,映着一点最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