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道:“为什么?”
韩德让便说出前情:“御医迪里姑前些日子来过我家,他说自己对主上的病情已经无能为力,想请臣父入宫为主上诊治。可臣父……也是无能为力了。”
燕燕一惊,脚下不禁踉跄,抓住韩德让的手,瞪着他问:“你说什么?他、他到底是……”
韩德让长叹一声:“具体的情况,皇后问迪里姑可能会更清楚一些。臣想聪明如主上恐怕已经猜到,他的病,普通医者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他才会在病痛来临时求助神佛。人之将死,必然有许多看不开、放不下的。主上性情大变,恐怕也是这个缘故。”
燕燕听闻此言,心头巨震,耶律贤身子一直不好,她已习以为常,所以根本没有想到,耶律贤的病情会恶化到如此程度。耶律贤如今性情古怪,不如以前待她那般千依百顺,但发火后又会赔不是,她也只生气恼火,却从没料到……想到这里,她一刻也不想耽搁,当下道:“召迪里姑。”见双古领命待要离去,她忽然又道:“我自己去。”
燕燕径直往太医院而去,一直到了药房。迪里姑正在拣药,看到皇后匆匆进来,吓得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行礼。
燕燕站住,看了看药房里的药童,道:“你们都下去。”
双古与药童们出去,迪里姑方才开口:“皇后……”
燕燕已是一把抓住迪里姑急问道:“主上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迪里姑一怔,顿时支吾起来:“皇后怎么问起此事来了?”
燕燕本来只是疑心,见状心里一凉,脸色都变了,厉声道:“迪里姑,你当知我与主上乃是夫妻,主上身体有变,你居然胆敢不如实告诉皇后?”
迪里姑吓得跪下:“臣不敢,此皆因主上有令,不让告诉皇后。”
燕燕缓了缓,道:“那你现在告诉我。”
迪里姑道:“主上的病情,已经恶化,只怕……”
燕燕倒吸一口凉气:“你且告诉我,会有什么后果。”
迪里姑道:“这些年来,主上一直受着病痛折磨。臣是医者,最了解病人。生病,不只是摧毁人身体上的健康,甚至更会折磨人的精神。长年累月之下,再坚强的心智也有守不住的一天。恐惧死亡,性情暴躁,容易动怒,都只是最普通的现象。甚至还有极端者,会害怕光亮,害怕声音,连树叶的掉落都会让病人产生死亡的心态……”
燕燕惊异不已:“这么严重?”
迪里姑叹息道:“主上一生孤苦,命运多厄,多年来耗尽心力,终于排除万难,登上帝位,推行新政,一直都处于身劳心焦之态。如今……”
见迪里姑看了自己一眼,没有敢再说下去,燕燕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迪里姑道:“如今主上终于苦尽甘来,有了江山万里,有了家室温暖、儿女绕膝,可这一切尚未能够好好享受,就日夜受病魔折磨,甚至命不久矣。皇后,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不甘心,不肯认命啊。”
燕燕低声道:“不肯认命,就想逆天改命,是不是?”她明白了,她明白了耶律贤的无奈,也明白了耶律贤的惶恐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