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阳打开庄力买来的零食,说道:真想把你灭口,怎么会带这么重的钱出门,不嫌麻烦么?
你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吴兴平不为所动,说道,商量好的。
周洛阳把一瓶饮料递给杜景,杜景随手拧开瓶盖,递回给周洛阳。
给你喝的,周洛阳说,洗完澡不口渴么?
等会儿。杜景松了下手指关节,吴兴平意识到要挨揍了,马上道:我说!
杜景停下动作,掏出录音笔放在桌上,接过饮料一口喝完,擦了下嘴角,注视吴兴平,一扬眉,示意:说,别逼我动手。
吴兴平深呼吸,看了看窗外,再看杜景。
我大哥他你们知道他的名字不?
对死人的名字没兴趣。杜景说,谁让你们去勒索余健强的?
我不知道,吴兴平说,一个在国外的人,是个线人,养ATM的,告诉我们,有人能、能宰钱到手以后三七开。
说清楚点。杜景又道。
周洛阳很少接触犯罪之事,听到吴兴平解释他们这个产业时,顿时惊了。吴兴平是被他的大哥带入行的,这名大哥又是开洗浴城的牧野手下的一个小头领,手下管着六个人。这家洗浴城专做黑产,说是黑产,近年来也因政策原因,收敛了许多。经营范围主要在催收各种网络贷、套路贷上。
周洛阳对高利贷有一点好奇,毕竟前段时间实在没钱了,他也曾经想过去借砍头息贷款,后来仔细考虑过,才没有给自己找麻烦。
但吴兴平没有对催收行业解释太多,而是详细解释了除了催收之外的另外一个来钱快的行当:勒索。
每年国内,都有大量海逃的经济犯,受限于引渡条约,不少人藏身于美国或墨西哥等地,未能被引渡回来。往往在外逃后,中方就势必只能求助于国际刑警,日久天长,案件只能暂时搁置。
这些经济犯,大多掌握着合作伙伴的重要涉案线索,有官商勾结,也有财产侵吞,甚至某些纠纷引发的命案。外逃者习惯了在国内的生活与开销,不少人在出境后更有赌瘾,花钱如流水,很快把带出国的钱花得精光。
为了来钱,他们便将曾经的同谋,身上未被查明的污点提供给当地的线人,以供勒索国内从前的犯案同谋。
线人得到证据后,发回到国内给像吴兴平大哥这种人承包,由他们自行掌握敲诈的节奏,控制在当事人不至于去报警、心甘情愿掏钱出来摆平的界限上。
拿到钱后,承包人也即吴兴平团伙拿三成,余下七成,经地下钱庄汇往国外。线人拿四成,再给举报人留三成。
余健强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案例,被瞄上成为了ATM机。而举报人,就是当初掐死了王克,且离开境内,远走高飞的那对情侣。他们在国外穷困潦倒,于是辗转找到美国的一个华人黑帮,提供了王克生前的许多记录,包括一些公司来往的合同,用以勒索余健强。
余健强为了保住自己现如今的一切,只能乖乖就范,三个月时间里,被提走了两百万。
吴兴平说:像有点像东南亚杀猪盘。
模式还挺成熟。周洛阳尚是第一次接触到,但是他有一点不清楚。钱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杜景早已知道这条产业链,他唯一关心的,也是吴兴平对此的回答。
第14章过去
吴兴平的回答与周洛阳所想的一致:大哥接触线人,牧老板已经提醒过,不能接ATM业务了,怕把ATM机逼急了,连累大家被打黑。大哥没朝任何人提起过,只告诉我,事成以后能得一千万,我和他分二八分。
杜景稍稍皱眉,手指敲了敲台面。
我没有撒谎。吴兴平说。
杜景:你知道那夜是去杀余健强吗?
吴兴平说:不知道,大哥说只是去教训一下他。
吴兴平神情十分委顿,一千万,这笔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是他好几辈子也挣不来、存不下的钱,足够让许多人铤而走险。
你怎么就确定,对方会给你那笔钱呢?周洛阳提出了另一个疑点。
吴兴平跟着他的大哥时间长了,多少知道一点,说:不是第一次,以往每次都说话算话,把钱打过来了。
杜景手指敲了敲台面,吴兴平不明其意。
手机。杜景说道。
吴兴平于是掏出了手机,放在桌上,杜景说:密码。
吴兴平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密码。
杜景问:这两天里有人加你?
吴兴平说:我关机了,宗哥特地提醒我,怕我被定位。
宗哥是谁?
戴眼镜那个,吴兴平说,他是老板的军师。
卡。杜景又说。
吴兴平沉默良久,杜景说:我要用你的微信,四十万是你的了,天亮随便找个地方下车。
吴兴平不再挣扎,把卡也一起给他,还附赠了一枚取卡针。
让他走吧。周洛阳说。
滚。杜景最后说道。
火车不断行进,周洛阳看了眼桌上的卡与针,杜景修长手指拈着针,尝试着往里戳,周洛阳坐到沙发上,接了过来,帮他给吴兴平的手机装卡,卡槽弹了出来。
杜景摆弄片刻,按键,开机,解锁,先是登录吴兴平的微信,看了眼新联系人,有两个人加吴兴平。
杜景用自己的手机,把那俩联系人界面拍了张照,再次关机,把吴兴平的手机与卡一起收好。周洛阳打了个呵欠,杜景便道:困了?
时间近一点,周洛阳十分困顿,杜景说:让你别跟着来出差。
周洛阳说:我是个善良的人,不想你自己出差,太无聊了。
杜景答道:你不来我下一站就下车,买张站票回去了。
但你加班加到一半,大半夜没完没了,还得跑来出差,一定会很不爽,说不定会在火车上把他扔下去,天寒地冻,在旷野里被扔下火车,只有死路一条。
窗外的灯光一闪而逝,飞快地掠过杜景与周洛阳的侧脸。
你总是这样,杜景说,你很温柔,我收回我的话,你没有变。
杜景伸出手,像是想摸下周洛阳的脸,又像是想摸摸他的头,却叹了口气,把手放回桌上。
带了几天的药?周洛阳问。
三天,够了,杜景说,不想折腾,睡醒再说,睡吧。
周洛阳说:我想洗漱。
让你不要吃零食。
杜景只好起身,到餐车去,找小卖部的值班人员,给周洛阳买来牙膏牙刷与毛巾,周洛阳洗过澡后觉得很舒服,一直以来他不太适应北方的生活,这么看来似乎也不错,以后可以和杜景偶尔去去洗浴中心。
他躺在上铺,杜景睡了下铺,周洛阳探头看了眼,想朝他说声晚安,见杜景睁着眼,没盖被子,上身衬衣,下身西裤,铺位太短了,两腿只能不舒服地稍稍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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