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样是。
他就那么、那么轻易地几乎毁了她和她的一生,如今却这样轻轻飘飘地要走。她还没来得及报复什么、还没来得及叫他悔恨、叫他认错,他怎么……
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那像他这样的人不是该比她活得都命长?
她一直以为自己到死都会恨他,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他的病房前,看着他像多少年前那个老房子里,躺在病床上一点点枯槁一点点失去生命的女人一样,任她哭着抱着那个凉冰冰的瓷菩萨求多少遍也回天无力。
她那么恨这个男人。
可这个男人他……
他是她唯一的血脉牵绊了。
她当初指着他说他不配被称为父亲、不配管她,她说那个冷冰冰的地方不是家。
但无数个噩梦里总有那么一次,或者两次,她梦见童年记忆的角落里,母亲还在,他也在,他抱着还只有小腿高的她,吹灭了两根颤盈盈的蜡烛,他说我的宝贝女儿,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快快长大……
如今如他所愿。在对他的恨意里,她一天天长大了。
她在每个母亲的忌日里逼着他和自己为她枯守一整天,她把那个女人的死变成了枷锁,锁住了他们两个人。
那把枷锁绑过他多少天,就绑了她自己多少年。
而今枷锁松开,一坠落地。
因为她最恨的这个男人,他就要死了。
他要死了。
她就真的、真的……再也没有家了。
第82章番外十
谈文谦是那年冬天走的。
住院楼的楼层里还有位老人家,在边上的四人病房里,大约是一样的毛病,家里轮班来照顾。谈梨来疗养院几次,几乎每回都能见着那个老人被家里儿女推出去晒太阳。
老人很和蔼,上了年纪戴着假牙,但是院里不太让戴,回回出去的时候都摘了,嘴巴就往里瘪着。他每次见了谈梨,就用有点瘪的嘴朝谈梨笑。
谈梨也会回一个笑。
老人出院那天,谈梨也在。
她站在门口,听见医生压低声音对家属说,没多少日子了,还是带回去过个好年吧。
家属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大概是老人的女儿,忍着泪点头。
谈梨还是站在门口。
她看见老人被轮椅推出来,身上盖着外套,他苍老得不像样的脸上布着深深的沟壑一样的皱纹,眼睛浑浊,扶在轮椅边的手攥得很紧,像悬崖下面枯老的藤蔓纠缠着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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