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好奇,也凑上前去看。
纸上画着明溦的小相,最尴尬的是,她的上半身是裸的。
大梁国的新生力量憋红了脸,指着谢行,指尖发抖,道:“……你你你,你居然……”
谢行也被这陡然飘出来的一张纸惊得呆了呆。
“我不是……”
“……她是我的师父!!”
傅琛的脑门上青筋暴起,捶胸顿足,光看这架势倒还以为他是那温良恭俭尊师重道的好学生。谢行愣了片刻,左思右想实在想不起这东西到底哪来的。但那一本六国史记里还有明溦的信,此时否认又显得有些假。
更何况那日在待霜阁一见,他确实有些过界。
“咳,此物真的不是我……”
“无妨,”傅琛冷冷道:“此事谢大人若是不放在台面上说,我倒也没甚所谓。但你既然专程提了一句……也罢,我不在乎。倘若我师父愿意,那也是她的选择,但,君子之间坦坦荡荡,既然要争,我也不会怕你。”
——争什么?怎么争?谁要和你争?
谢行还没反应过来,傅琛黑着脸道了声告辞。
当他飞一般地出了谢府,薄月隐隐露了痕迹。他方才贼喊捉贼,也十分紧张,这一张小相原是他早早准备好用以分散谢行注意力之物。当朝右相即便再是心有谋略,陡然见了自己书房里搜出来的春宫图也有些懵。而若他反应过来,定然又是一番喟然长叹与大发雷霆,好在傅琛溜得快,滑如泥鳅不好捉。
此外还有一事。当他看到谢行面对着六国史记的奇特表情之时,他意识到,明溦同谢行的关系比他想象之中更为复杂。谢行在平阳公主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小圈。而无论谢行、明溦或是待霜阁之人都不知道的是,那张寒山晚钓图,傅琛幼时确实曾经见过一面。他随身佩戴的一枚玉上留了他的名字,那刻下他名字的手,也曾在寒山晚钓图上留了一行字迹。
那还是他的父亲死在宗正寺以前,傅琛的父亲、那因巫蛊案而被废黜的太子曾以一手小楷名动天下。傅琛的字便是他的父亲亲手一个字一个字亲自传授。
寒山晚钓图曾在他父亲的书房中出现过,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此物又流落到了待霜阁中。
大梁国新生力量在驿馆蹲了小半柱香后,终于决定寻一个待霜阁旧人打听一些事。
追查明溦的底细一事并非他第一次做。那时他被明溦压榨得咬牙切齿,心心念念想寻些她的不快。照说明溦往待霜阁去的时候虽有前阁主作保,但她真正在待霜阁站稳脚跟也还是后来的事。至于她往阁里去之前到底是谁,所谋为何,此事便是连待霜阁的旧人都不知道。
但今日之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线索。他虽不知谢行圈起平阳公主的名讳到底是几个意思,但他隐隐觉得他也在查她。而既然西夏国旧事同师尊的旧事是一件事,那么将二者放在一起,或许会有些新的所得。
***
“昔年西夏国险些被吴启灭国,而后王室流落到了楼兰。史书上的记载也到此戛然而止。倒是坊间传闻说,平阳公主逃到楼兰之后得了一场急病逝去,她的墓就在楼兰。至于昔年与西夏一贯交好的楼兰对皇室遗孤到底什么态度,此事我也不知道。当然,楼兰而今也没剩了多少人,许多事我们也只能听坊间传言。”
“昔年的平阳公主果真已死?现今西夏王室又还剩下谁?”
那老者沉默片刻,道:“现今西夏王室并不剩多少人,坐守宫中的也并非王室之人,而是……一个名叫宇文疾的祭司。而至于昔年的平阳公主……另有一旧闻说,昔年公主到了楼兰不久后楼兰大乱,而公主连夜奔逃,从此不知所踪。那墓中实则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低声清谈的二人正置身于大梁国京师的郊外一座冷宅之中。一豆油灯照得二人面目森然,那老者已是须发皆白,而坐在他对面的人却甚是清俊。他十分年轻,身着石青色衣衫,衣摆上绣着盈盈修竹,衣料压了暗纹,一看便不是凡品。
此人名叫容珣,是容氏皇后的侄子,容家年轻一辈的后继之力。而他眼前头发花白的老者隐居京师多年,却是昔年神策军中之人。
容珣点了点头,正待离去,老者又道:“昔年平阳公主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昔年她孤身一人流落他乡,定然受了许多苦,此事自不必说。你若对她心有怜惜,我也不会怪你。”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怜惜倒是算不上。只不过在京师之中住了太久,想起当年旧事又不免心怀感喟。平阳公主的本名里有一个顼字,放在西夏语里有鹰的意思。昔年她骑着白马在草原上骑射,自由自在,那么天真活泼。我一想起来,也不禁……”
容珣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