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机械的英文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国外的号码,而且还是空号。周寅坤看了眼周夏夏,那张脸蛋上并不慌乱。
看见手机合上,他也没有多问,夏夏暗暗松了口气。就在前几天,颂恩告知她有了手机,而他加拿大室友的手机号已经更换了。
这一次,夏夏是把颂恩的号码背了下来,没有存在手机里,只是忘记删掉原来的号码。
地上传来隐忍而痛苦的咳嗽声,夏夏忙低头去看素切拉,他满身满脸都是血,夏夏屏住呼吸,小心地帮他把碎了镜片的眼镜摘下来,防止碎的镜片扎到他的眼睛里。
“对不起。”夏夏低声,声音难掩愧疚和自责:“叔叔对不起。”
她跪在地上,因为帮他取眼镜,手上也沾到了血。近距离看,素切拉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要不是他还在痛苦地呼吸着,胸膛有起伏,现在的样子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滚烫的眼泪擦着素切拉的耳朵滴到地上,素切拉艰难地睁开眼,动了动嘴唇。
“夏夏……没事。别担——”素切拉话还没说完,夏夏忽觉身后不对,还未回头周寅坤已经大步走来一脚踹在素切拉脑袋上,直接将人踢飞出去。
夏夏没想到他突然又发疯,爬起来就追上去,还没追到,就看见周寅坤随手攥住了素切拉的头发,直接将人拖起来摔向露台,素切拉头朝下趴在露台边缘,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下一刻就会从这里掉下去。
一般来说,这种连枪都没摸过的人,周寅坤根本懒得亲自动手。
但刚才听见那句“夏夏”,一股火瞬时窜到了头顶。是他最近太仁慈了,还让这不要脸的老男人能开口说话。
他踱着步子上前,又是一脚踢在了素切拉腹部,人被踢得翻过来,仰面就朝下栽去——
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飞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素切拉的脚踝。如此一来他膝后的腘窝处与露台边缘形成三角区域,本来要坠落的人就这样卡住。
夏夏满身是汗,用自己的体重使劲往下压着,但局面也就这样僵住。她松手,素切拉会掉下去。不松手,却也不能把素切拉完全救上来。
然而成年男人的体重和向下坠落的力度,根本不是夏夏的体重可以压住的。很快,素切拉的身体就一点点继续向下坠落。
汗浸湿了她鬓边的头发,顺着脖子流入衣领。她抬头,求救地看向袖手旁观看热闹的男人。
就在她抬头的同时,力道稍有减弱,素切拉的身体立刻朝下坠去,夏夏惊叫紧抱着他的脚踝不放,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坠落拖着朝外栽去。
阿耀见状下意识上前一步,但他离得远,根本来不及拉住夏夏。
忽然,一股大力将已经掉出露台的素切拉拽了回来,连带着,紧抱不放的女孩也跟着被扯回来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手肘膝盖摔得很疼,夏夏猛地被人掐住了脸,周寅坤几乎要捏碎她的下颌骨,“他掉下去,你也要陪着是吧?”
夏夏毫无气力地任由他掐着,双手因为过度用力根本抬不起来。她唇上没了血色,说不出话。
素切拉叔叔是因为帮她才遭这种罪,如果他因此死了,夏夏一辈子都无法接受。她并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她也怕痛怕死,可是比起这些,她更怕别人为她而死。
刚才豁出性命的坚持,还有现在的沉默,落在周寅坤眼里就一句话:周夏夏要跟个老男人一起跳楼。
他不怒反笑:“你要陪他,没问题。”
男人凑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他虽然没有女人孩子,但还有个七十多的妈,跟你外婆倒是差不多岁数。正好作伴。”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一点点抬起胳膊,抓住男人掐着她脸的手,语气卑微:“小叔叔。”
声音沙哑,双眼通红。
“你别杀他,别把他从这里扔下去。只要你不杀他,我什么都能答应,真的,你相信我……”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滑过她苍白的脸。她仰着头,望着他,哭得安静又悲伤。
周寅坤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而阿耀也正地看着周寅坤。他以为,这个素切拉是必死无疑的。现在又觉得……思忖到一半,他看见周寅坤松开了夏夏,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这回的事,终是以周夏夏的求饶作为结束。
“阿耀……”带着哭腔的声音,将阿耀唤回神。
他看过来,夏夏擦了眼泪,恳切地望着他:“能不能帮我把他送到医院。”
阿耀又看了眼周寅坤离开的方向。坤哥没说可以帮她,不过也没说不可以。
于是他走过去,一把拉起了素切拉。而夏夏不忘回到那边的花园,扶着手受伤的卡娜一起去了医院。
私人医院的好处,是医生除了治疗,不会多嘴追问任何问题。
素切拉的伤全是外伤,至少要住院治疗三个月。即便这样,在进入手术室之前,素切拉艰难地开口告诉夏夏,虽然被发现了,但按照程序,律所无权拒绝继承人本人的要求。也就是说,只要夏夏坚持原来的决定并签字,那么一周内就可以完成遗产捐赠。
其实,只要周寅坤再晚那么一点点发现,他们就做到了,届时周寅坤再调查是谁做的、如何做到的已经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
可惜他们没有这样好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