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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笛反诈意识相当敏捷。那晚回家后发现门外花盆摆放位置不对,门把手锁眼方向不对,门下有两道大小不一的脚印。

掉头回车上锁门,舒笛调出监控,果然遇上偷家。

也是好笑,洋人挺不识货。偷了她梳妆台首饰盒里的几条名牌项链,却对首饰盒第二层那块已经碎掉的积家手表嗤之以鼻。

美国时间晚上八点,舒笛独自开车到最近的警局报警,等待事情受理。

警方到家里看现场,采集完信息,让她再换一把锁,最好把花园大门处理一下。

在所难免想到那次绑架,对舒笛的影响历历在目。

不敢自己住,在警察的等待下,她快速收拾日用品,拿着小行李箱躲到酒店。

那是她刚到旧金山时,失眠最严重的一段时间。

不敢乘坐没有人的电梯,不敢在日出前日落后离开酒店。行走在热闹繁华的商业区,舒笛也怕突遇抢劫。

和班级同学相交甚少,和这里的饮食结构背道而驰。她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着,精神状态严重受阻。

有晚做梦梦到番茄打卤面,舒笛破天荒点了一次留学生圈子死贵死贵的那家中餐厅外卖。

打开包装,胡椒奶油味直面袭来,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那晚凌晨两点,舒笛点遍了附近正在营业的中餐厅。总共6家,送过来卖相极差。

拆开盒子,试吃一口,味道不对,然后丢掉。再吃,面条不对,丢掉。

舒笛连续重复6次,只用一百多美金,吃了几口难以下咽的软烂面条。

没有家了。

没有人爱我了。

程之衔,你什么时候找到我?

程之衔,我恨你!

我好恨你!

......

酒店房间地毯上的外卖盒子层层摆放,服务员还特意敲门为她怎么不接外卖。

别无他法,舒笛只好自己去华人超市买食材。

遇到向庭时,她正和房东打电话,一堵墙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

向庭也是个认死理的,一口磕磕绊绊声音尖锐的英语在超市里尤为瞩目。

告诉舒笛缘由。她接过电话,快速帮向庭解决好房子问题。

刘涟妮买的房子不小,她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向庭经纪公司给她配的有助理和保镖,搬过来刚好。

白天两人各自出门上课,向庭偶尔遇到需要跟翻的情况,总捞着舒笛出门透气。

向庭带她看演出逛商场吃特色,游走在灯红酒绿里。

舒笛随遇而安,清醒又麻木地堕落着。

现在的生活是踩着李叔叔和刘涟妮的生命换来的,她没有资格浪费。

冬去夏来,两三个月暑假时间。

没跟向庭去巴黎旅游,拒绝所有工作机会和同学自驾组织,舒笛只身前往冰岛。

冰岛夏季气温稳定,偶尔风暴,没有极光没有蓝冰洞。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和深蓝色大海。

日出日落时,云海融为一体,黑沙滩的岸上是个钻石矿山。

周边居民最近总能看到一个东方女人,皮肤特白,一头乌发,身材高挑匀称。像夏日限定版漫山遍岛的鲁冰花,轻柔,漂亮。

女人有一张冷媚的脸,极具韵味。她会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她不爱说话。

白天,她往礁石堆上铺条毯子,捧本书躺上面看。旁边一杯黑咖,几块黑巧。

她总维持一个动作。双肘撑书,上半身只有一件三角杯,裸露的半截身子在阳光照耀下美感十足。

看困了睡,睡醒了看,日落回房,日出出门。接连几个月,反复如此。

后来时间久了,他们有过鲜少的交流。她说她来自中国,她来这里找点东西。

居民热情询问,到底是什么心爱的东西丢了,能否能帮上忙。她说她心爱的不在这里。

几个月后,舒笛离开冰岛,回到学校。

苟且偷生的日子一切照旧,舒笛依旧半夜惊醒,依旧睁眼到天亮,依旧如同行尸走肉飘荡在世。

功课和远程工作傍身,她不参加无聊的社交联谊,不接触庸俗浮躁的男大外国佬,不为下次疫情的严峻性未雨绸缪。

至于明天的午餐,那就到时候再说!穷途末路里,舒笛连得过且过都在硬撑。

和同学们熟了以后,她也出门品尝加州特色美食,看世界上最着名的歌剧演出。

周末不时遇上街道里不同种族群体自发的游街宣誓,同学说要跟着喊,把熬夜肝论文的不开心全发泄出来。

舒笛坐在咖啡厅等他们。她片刻的欢愉感主要来自于落日余晖下,耳边庄严无力的口感声。

那是在夕阳里肆意自由散发的,无数生灵浩大的渴求和振奋的生命力。

偶有闲暇夜晚,舒笛还是睡不着。伴着夜色抽烟,看天花板吊灯,聆听自己奄奄一息的心跳和呼吸。

这位行动迟缓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深知自己的生命正在凋零。

夜晚抢夺分子和警笛声不断交合。舒笛浑浑噩噩,困沌难眠。她感到自己正在被焚烧,不久后,埋进垃圾场,沦为幽魂野鬼。

寒沉夏返,又是一年结课典礼。

导师对她提交的答卷夸赞有加。舒笛正和大家一样面临选择。

要不要回国,她不知道。

向庭回国便开始后悔,她告诉舒笛就是死外面也好,千万别回来。眼前的2022年是地球爆炸前的海啸。

面对闻擎再三邀请,舒笛迟迟不做答复。她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西式餐饮结构好像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环境和文化的浸染她适应得很好。

钟望说国内疫情持续不断,是常态也是宿命。国外动荡不平,国内亦是。他还说我们这一代保不齐会在暗色里寿终正寝。

班佳琪在视频那头看案卷,嘴里叼着她们常吃的麦旋风。下一秒,助理敲门而入。

“班律,不好了,您母亲在休息室突然晕倒.....”

美国时间上午十点,舒笛再次接到班佳琪的电话。

“笛宝,你能回来吗?我想你了。”

那边的声音很空旷,班佳琪无力地站在ICU走廊,隔着小玻璃,看显示屏里妈妈微弱起伏的心电图。

刚从咖啡厅出来,舒笛现在斜坡上往下俯视,一架飞机蓝天中飞过,有人从身后拍她。

是个卖红手绳的年轻黑人,一口大白牙笑得相当热情,“Lady,u  need  some  luck!”

耳边班佳琪的话还在继续,“你要是回来就麻溜点儿,我给你订机票。”

眼前男人绅士有礼,等了片刻,舒笛抱歉地摆手拒绝,他知趣离开。

“笛宝,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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