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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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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咖啡店的橱窗里,桌上只有对面男人跟前放着一杯热美式。另一旁的女人,神情淡漠,不耐烦地看向窗外。

犹豫再三,郑坤慢吞吞开口,“我想跟你道个歉。当年我自作聪明,全盘忽视你的不耐烦,厚着脸皮硬往上凑。”

舒笛瞥眼凝视,“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总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其实......”

“你没资格提我妈。”舒笛打断他,冷声道。

郑坤语气激动,“我爸已经受到法律的制裁了,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这还不够吗?”

这张阴暗丑陋的嘴脸,舒笛厌恶至极。她拎包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又折回来,看着眼前模样粗糙,内心狭隘的男人,声音平淡,“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家的事我听说了。趁早打住你的妄想,方琳和郭杰鑫不可能帮你。”

说完郑坤满脸诧异,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怎么能......”

“谁敢帮你我就弄谁,你他妈活该!”舒笛厉声打断,说完快速离开。

开车回家路上,舒笛经过菜场超市高峰期的大堵车,烦躁得戴上耳机,从包里掏出一块黑巧拆开塞嘴里。

不多时,有人敲几声车窗,声音不大,阵阵有力。舒笛打开车窗,看着眼前小女孩儿,摘下耳机。

女孩五六岁的孩子,小脸脏兮兮的,口罩挂在下巴上,嘴唇干涸。破旧的羽绒服羽毛露出来几片,脖子上挂着一个瓷缸水瓶,起毛边的黑绳上面足足有四个打结。

她手捧鲜花往前递,“哥......”女孩立马改口,黑色眼眸亮晶晶,笑脸相迎,“姐姐好,姐姐买支花吧!”

舒笛轻声摇摇头,“不好意思小朋友。”随后关上窗子。

半个小时后,程之衔行色匆匆赶来。

桌上一份颜色通红的牛蛙煲,没有土豆。两碗香黏米饭正冒着烟,红色橙汁推到桌子里面,舒笛正拆手里这排ad钙奶。

“你电话里着急忙慌,就叫我来吃饭?”程之衔扬眉,打量对面的人。

舒笛这会儿看上去心情不错,身上没有往日的沉重阴霾。头顶美食灯下,有种入秋季节特有的暖柿子氛围。

她嘴角的笑意尚在,戳开两瓶奶递给他。

“上次吃牛蛙,还记得吗?”

“你说呢?”程之衔死也忘不掉。他好像有受虐体质,后来忍着恶心,在两座城内吃过无数次这家牛蛙煲。

舒笛思考片刻,慢慢道,“就是,我今天遇到了以前的人,然后想到我之前的精神状态。”

“怎么了?”程之衔放下嘴上吸的ad钙奶。

她语气坚定,眼神专注直视他,“我想往前走了。可能很难,但我很想摆脱。”

“嗯——”舒笛组织语言,“我想,像两年前实习那阵子一样,内心充盈地活着。”

“再说一遍。”程之衔掏出手机,打开录音。

舒笛接过手机,目光闪烁,按下屏幕上的录音键,“我想好好生活,我想往前走,我会遇到很多新的问题需要解决。程之衔你要陪我!”

程之衔轻轻挑眉一笑,悠扬开口,“嗯,我陪你。”

没想过别的,舒笛在咖啡厅里的话很坦诚。

怨恨和悲愤早已烧穿她的神经。

这口气太猛,舒笛泄不掉,也不想泄掉。郑坤让她湿透,他的伞也得碎,房顶也得塌。

程之衔会来拉她上岸,所以她在地狱里可以跳舞,但郑坤在地狱里就只能等死。

不甘心的想法依旧,伤害过舒笛的人现在过得不好,她就一定会好。

吃完饭后,程之衔牵着舒笛下楼逛商场消食。过两天是中秋节,商场里面各大活动办得热闹又隆重。

花样层出的限定节日,对于电商行业来说,意味着数据和价值。市场就这么点儿大,蛋糕有限。

他们都忙惯了,什么九九开学季、中秋节、双十一,都是厮杀争夺的战场。

程之衔牵着舒笛,说她的衣服黑色居多,想添几件暖色调的,毛茸茸的看着心情好,会把情绪往正面方向引导。

“你不也是?”舒笛睨他一眼,这人又阴阳怪气!

“那你给老公也挑几件,咱买情侣装。”

这会儿精气神儿充足,舒笛拉着他试这个试那个。

最近降温快,商场暖风开得太足,她一件件厚衣服往程之衔身上堆着换,给他热得神情恍惚,着实招架不住。

二十分钟后,局面变成舒笛进进出出试衣服,程之衔站在外面等。

名奢店里专柜小姐笑得合不拢嘴,在收银台前窃窃私语,谈论那个抱着女朋友外套的男人,浓眉深目高鼻梁。乍一眼看过去,整个人英气疏离。

男人油头后梳,嘴里侧边叼着一根女朋友一分钟前喂他的棒棒糖。口罩在下巴上随意搭着。

脖子下边的黑色领带松松垮垮吊着,他解开一粒白衬衫扣子解开,两只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紧实的浅古铜色肌肤。

左臂上挂着两件外套,一黑一白,女朋友的小香风外套和他的西服。

修长漂亮的大掌侧握着喝剩一半的红色果汁,手背的掌骨纹路撑开后,青筋明显。

镜子旁的强光下,男人有种被滚烫的阳光亲吻也压不住的冷冽气息。

女朋友隔几分钟出来一次,问他意见。男人不厌其烦,时而浅笑,时而认真说两句,时而一脸坏笑跟她拿乔。

胳膊上堆的外套衣服多了,他无奈地从左手换到右手拿。

一时间,左臂上的纹身十分打眼。杂乱的黑红色字母线条,冲击力极强,给男人的气质添上几层野性和不羁。

察觉到什么,他扭头看向收银台,扫视一眼,从西服外套里掏出手机,低头打字。

一分钟后,男人把衣服和玻璃杯全放在顾客休息区空荡荡的单人小沙发上,从西服里拿出什么。

同身后站着的服务员说两句话,下巴点他眼前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接着抬步走过来。

“你好,买单。”男人从蓝色钱包里掏出两张卡递过来,一张银行卡,一张顶级会员的至臻黑卡。

女人出来时,男人从手机里抬头。他牵住女人细小白嫩的手,柔声道,“过来看看首饰。”

女朋友摇摇头,杏眼迷离着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散,“不看了。”

“那去超市买月饼。”

“我们回......”女人意识到什么,凑到男人耳边眼眸垂笑咬耳朵。

男人喉结干动两下,讪着眼皮,扬起的嘴唇从远处看,好像在说“行啊!”

他让女朋友伸开胳膊,套上外套,再把她的一头海藻黑卷拨出来,别在两边耳后,调整她脸上挂着的口罩带子。

男人左手拿玻璃瓶,右手搂着女朋友腰枝,两人一同离开。

卧室布满私人液体混合的气息,浅黄色暖灯下,男人光着半截身子,伸手抚摸上头枕着的女人脑袋,细心拨开她散落的头发,横散在胸腹上。

舒笛一身浅绿色真丝吊带睡裙,双腿弯曲呈90度,横躺在程之衔温热的皮肤上。

她左手往上够,去牵程之衔的手。两只肤色分明的手,一竖一横,在身上绕成一个弯曲的直角线条。

想到什么,舒笛柔声开口,“你今天吃的那根棒棒糖,你猜哪里来的?”

“便利店买水送的?”程之衔垂着眼皮。

惹来舒笛一句,“去你的!”

“哪儿来的?”

舒笛在硬邦邦的腹肌上摇摇头。

那根糖点燃了她想积极应对生活的心思。当然要给程之衔。

舒笛只把话说一半,“你吃了那根糖就得对我负责。”

“什么东西?”

“什么糖这么珍贵?”程之衔难以置信的语气跟她打笑,“丘比特老人家从他兜里给你发的?”

舒笛转过身体爬他身上,双手蹂躏他的两颊,挤成一团。

程之衔虚着眼皮斜眼看她。舒笛笑笑,亲他一口,“反正就是特别珍贵。”

说完她拉开被子躺下,“睡觉睡觉!”

“说不说?”程之衔侧过身子挠她痒痒。

舒笛才不。他闹一会儿也消停下来,戴上眼罩搂着身侧的她睡觉。

还是傍晚堵车那会儿。

在舒笛关上车窗的几秒后,再次被人敲响。和之前一个力度,节奏急了点,同一个人。

再次打开车窗,她看着眼前小女孩。

这次女孩放下鲜花,单手背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舒笛。

“姐姐,你是今天拒绝我的第99个人,这根棒棒糖送给你,哥哥说被拒绝是和呼吸一样正常的事情,要我记得好事多磨。”

棒棒糖包装纸扯到舒笛部分记忆,小女孩递给她的糖,和两年前古镇打耳洞时老师傅送的一模一样。

“怎么不自己吃?”

小女孩说,“你好像不太开心。”

是吗?舒笛迟缓地接过,“谢谢你,小朋友。”

小女孩摆摆手,始终笑颜如花,乳牙还没长全,“希望下次见到姐姐,拒绝我的人已经有一万个了。”

“为什么希望拒绝你的人多?”

小女孩说,“因为这样,买花的人也会变多。”

舒笛于心不忍,告诉小女孩她对鲜花过敏。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给她。

小女孩果断拒绝,“姐姐我不能要。”

舒笛让她拿着,去买糖,“下次见到姐姐,或者见到像姐姐一样不开心的人,也给他们一根,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好,那我都给姐姐留着。”

马路很快疏散,舒笛看着窗外的菜场,朴实无华的能量源地,嘈杂声里全是不加修饰的真实情绪。

车停到边上,舒笛在这条街棚入口处的超市里,拿着一排ad钙奶出来。

站在街边,她望着眼前这条食物的博物馆。在热闹拥挤的市井园区,感受到强烈的生之乐趣。平凡,热忱,鲜活。

舒笛想到程之衔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大胆往前走,触底会反弹。”

挂断电话,她反方向掉头,驱车驶入天桥大道。

中秋节前一天,舒笛和程之衔大吵一架。原因很简单,他不吃饺子,舒笛也不愿意回老家跟他看外婆。

后者可以理解。前者不仅自己不吃,还不让舒笛吃。

两件事情两人各持一方,闹了整整三天,最后又别扭地自动重归于好,不约而同地盖过此事不提。

舒笛最近憋得不行,和班佳琪做完spa,晚上去她家吃饺子。班阿姨包的鱼肉馅,特别好吃。

回去时班阿姨要给舒笛打包,说让男朋友也尝尝。盛情难却,舒笛只好拿着饭盒走。

接她时程之衔一身烟酒气,依旧瞬间闻到饺子味道,脸色由喜转为不悦,搂着舒笛腰枝的胳膊也松开。

她让司机停车,连盒丢掉饺子,上车后自觉打开车窗通风。

回到家,舒笛给人弄洗澡水,程之衔跑隔壁洗,让她别跟。

她老老实实滚浴室洗澡去饺子味儿。从帘子缝里窥探,程之衔面无表情,也是刚洗完澡,赤着上身,正靠在床上看书。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走路有点晃荡。

扯着嗓子吭吭两声,舒笛瞥一眼过去,床上的人没反应,正拉着眼皮,深思的表情翻一页书,丝毫没有要给她吹头发的意思。

吹风机拿到梳妆台上,舒笛拿掉头上的干发帽。侧过头,拍几泵护发精油吸收发中和发尾,打开吹风机对着程之衔的方向,凹槽往上开最大风。

轰轰轰一阵响。

头发上的小水滴,顺着吹筒里巨大的气流,有一小半甩到程之衔那边。从镜子上看,他的脸上和书的封皮上落下不少小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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