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得那几个原本还想展示一番的囚犯瞬间自信心受挫,瘫软下来。
阵阵嗤笑。
妇人眼下眼里可只有自家亲妹妹,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她才看向张放怒道:“还不把我妹妹身上的枷锁取下来?”
张放一手摁住腰间刀柄,一手叉腰道:“恕难从命,肯让你姐妹二人见面,已是宋大人格外开恩。”
“放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是这囚犯的姐姐,也是梁府夫人,不过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四个字似乎已经挑衅到了妇人底线,她咬牙切齿道:“当心连你的官帽都保不住。”
而今已有了锦衣卫撑腰的张放嗤笑道:“有能耐尽管来取。”
妇人面色僵住。
未多时,便听得嘭一声响。
牢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一手持差刀的民女不要命一般的冲过来,眼眶通红,似要手刃这对恶贯满盈的姐妹。
身后已经空了刀鞘的王小二紧随其后,惶恐不已。
张放迅速道:“桃花不可。”
并同时拦下这索命一刀。
受了惊吓的妇人很快冷静下来,她冷笑道:“你就是那小贱种?”
“我杀了你。”
“你杀得了我?”
很快赶上来的王小二正要解释是桃花趁自己不注意,拔走了自己刀,张放示意无事。
“将桃花先带回去,事后再说。”
失魂落魄踉踉跄跄的女子茫然走出牢房,六神无主般回到自己住处,又是一阵潸然泪下。
天色终明,有一位在衙门房顶静等半夜的白衣枯瘦男子站起身,抖落了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的长发上的雪花,喃喃道:“眼下可不正是最佳时候?”
桃花的房门无声无息被一阵风雪吹开。
房顶雪花漱漱落下,男子白衣胜雪。
“有些事情,官府不能做,亦不会替你做,官官相护大抵是如此。”
已经哭成泪人儿一般的民女蜷缩在床前,喃喃道:“你能做?”
陈歌点点头,又轻声道:“不过我相信这种事情,应该由你亲手去做,方能泄你心头之恨。”
桃花冷笑道:“要我跟你学武功?”
陈歌道:“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这些庙堂之人的丑恶嘴脸,指望他们替你申冤,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者,等到了猴年马月也未必真能如你的意。”
“难道我跟你学武功就能速成报仇?”
“若是跟随别人,那自是不能,武道一途,道阻且长,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不过若是跟我学武,以你的资质,短期之内绝对能报仇。”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又怎知你是不是对我有所图谋?”
陈歌并不意外桃花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轻声说道:“眼下除了相信我之外,你还能相信谁呢?”
这一日清晨,陈歌在心满意足中离开北衙门,进来出去,如入无人之境。
……
聚香园内,老鼠脸昨夜睡的极其舒坦,京城出了多么轰动的事情,对他来说可不在意,毕竟再轰动的事情,还能比不久之后的那件事情更为轰动?
王初一一大早就在等候。
老鼠脸打趣道:“我说兄弟,难道见心上人不应该是笑得合不拢嘴?怎的你这家伙从一早上开始就愁眉苦脸,就没笑过,这可跟平常的你不太一样。”
心系诸多杂事的王初一没好气道:“要他娘的你来管。”
江寡妇的事情无疑在王初一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是谁主动将自己引开?
又是谁假扮自己将桃花引离客店,最后对那名可怜的妇人出手?
关键还是在桃花身上。
这个女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上午的光景很快过去,中午,每个月都会来打酒的小太监也如约而至。
这小太监生的脂粉玉嫩,年纪不大,派头却挺足,像是早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一进门就道:“老规矩。”
掌柜的小老头儿连忙陪着笑道:“已经准备好了,另外,这些是孝敬小哥你的。”
对于小哥两个字,小太监很受用。
须知他也只有出了宫才会被人恭恭敬敬对待,毕竟再怎么着都还有一个皇宫太监的身份,而平时在宫里的时候,点头哈腰的那个通常只会是自己。
小太监一幅很懂事的模样,阴柔道:“总管大人已经说了,最近一年你们的表现很不错,他很满意,本来只是总管大人要饮酒,可最近年关,皇宫里需要上下打点,这个月要多二百斤,这桩好事就便宜你们了。”
掌柜的听这话差点没一句粗话冒出来。
须知他们平日里向宫里送去的酒都是好酒,不但收不到银子不说,反而还要孝敬出来拉酒的小太监。
这本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个月又要多出二百斤,上好的花雕按照五两银子一斤来算,那也是一千两真金白银。
掌柜的一脸肉疼。
小太监皱眉道:“怎么?掌柜的不愿意?”
“愿意愿意,哪里有不愿意的,能给总管大人办事是我们的荣幸。”
还不等表面默不作声,实则心中早已将小太监祖宗骂了一个遍的掌柜开口,便下楼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讪笑着凑上来。
不是王初一又是谁!
“你是何人?”小太监一脸疑惑。
老鼠脸见状,连忙凑上来。
他与这小太监已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早已混熟,嘿嘿一笑道:“店里新招来的伙计,咱们老板的亲戚,正好今儿个小哥你来了,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老鼠脸一边说,一边不住的对王初一使眼色,后者迅速取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了小太监手中,做出一副肉疼的样子道:“有位心上人被带进宫去做了宫女,许久未见相思成疾,所以看能不能请小哥行个方便,也带我进宫一趟?这点卖了祖宅才凑够的银子,全当做孝敬小哥儿。”
那小太监本来还疑惑一个小伙计哪里来的百两银票,一听王初一这话,也打消了心中怀疑,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平常时候,有小伙计主动上来套近乎,他未必愿意搭理,可今儿个这百两银票却是不要白不要,须知今日突然多出来二百斤花雕,本就需要人帮忙送进宫,眼下面前这憨憨的小伙计既然主动送上来,正好省了许多麻烦。
至于带进宫去能不能见到那位心上人宫女,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
甚至小太监还在心中嗤笑。
不见还好,若是见到了才伤心。
每年被选进宫的宫女多达数百人,这些姿色不错的宫女一旦入宫,那可就跟普通老百姓有着千差万别。
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即便只是一个普通婢女,可不论什么东西,只要跟皇宫沾上边,那就金贵的不得了。
到时候又还看得起进宫以前的穷鬼情郎?
更别说深宫高墙之内,女子难免春心动荡,又迟迟不得宣泄,到时候多半会跟宫中侍卫搞到一起。
类似例子屡见不鲜,时有发生,更没少听说哪个宫女被弄大了肚子,最后不得不赶出宫去的事情。
到时候谁又还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下意识,小太监带着几分怜悯的看向扮做伙计的王初一,阴阳怪气道:“我只带你进去,进去之后不论什么样,一百两银票我可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