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冬按按额角,思索着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换成其他人,他倒是有信心随便忽悠,这人不行,比他还精明,应该很早就开始怀疑他了,只不过更倾向于按兵不动那一类,他想了想,干脆趁这个机会全盘交底算了。
顾延没吃多少,熬夜坐车后又看地图转了几趟车,人生地不熟的,跟第一次来完全不同,这次身边少了个人,他看什么都觉得烦躁。
这天洗冷水澡已经有点凉飕飕了,顾冬拿热得快烧了一桶水提进卫生间,又拿了窗台上的沐浴露洗发精。
“纪然,快把这床上的东西都拿走。”张弋阳抱起自己那些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往柜子里塞,“顾冬,你弟弟睡的席子买了吗?没有的话,我把……”
顾冬轻笑,“不用了,他跟我睡。”
“……哦”张弋阳吞了口口水,那小子看个头估计也有十六七岁了吧,还跟哥哥睡,正常吗?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正常正常,才狠狠收住了又一次脱肛的脑洞。
楚纪然吸溜了一根面条,刚准备去收拾东西,听到顾冬那句话就又继续捞碗底的面条和碎鸡蛋,心想顾冬跟弟弟关系真好,他就从来没跟老姐睡过一屋。
卫生间不大,简单的一个花洒,一个马桶,热气从塑料桶里往上腾升,很快就把狭小的空间弥漫了一层水汽,顾延坐在凳子上,那条还缠着绷带的手臂裹了圈塑料袋,高高抬起。
他没回头,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弄湿毛巾,背部绷的紧紧的,喉间发出的声音里有一丝古怪的别扭,“出去。”
正在瞅着他后脑勺想事情的顾冬摸摸鼻子,转身出去,反手带上门。
四肢展开着舒服的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张弋阳小声对顾冬说,“你弟看起来话不多啊。”
楚纪然立刻小鸡啄米的点头,何止不多,是一句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麻烦离我远点”的冷酷气息,他都不敢靠过去搭话。
“他怕生。”顾冬很熟练的甩出去这三个字,显然已经听过多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键,另一头是盛晨光带着喘息的声音,“顾冬,我刚结束训练回去才看到未接来电,小叔说顾延来越江了。”
盛明还真是消息灵通,顾冬拿着手机往门外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嗯,我见着了。”
那头很嘈杂,似乎在热烈的嚷嚷着什么,里面夹着盛晨光底气十足的怒吼声,“操!都他妈给老子安静点!”
顾冬把手机拿开一点,想起之前有次去盛晨光学校见到他的班里同学,清一色平头,个个生龙活虎的,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的拽样。
“我明天下午军训完来找你,一起吃饭吧。”
“好。”
顾延洗完澡出来,把换的衣服泡好,就跟顾冬去了顶楼的天台。
天台铺着四方形砖块,这会已经完全没了白天的那种热度,周围都是拉长的绳子,有的上面还挂着衣服和忘收的被子,左边角落里有个男生在跟女朋友煲电话粥,哄的很认真,一会冒出一句甜得发腻的话。
一轮明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
“我是顾冬,但我不是你哥。”顾冬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盖住了眼底的所有东西,他听到自己很平静的声音,“我跟你哥在同一天出事,等我醒来就发现住在他的身体里。”
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来遮掩脸上的紧张,顾冬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简单来说就是小说里写的的借尸还魂。”
顾延哦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仿佛并不觉得神奇,也没对顾冬那些话产生任何质疑,只是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显示他此刻并不像表面那么淡定,虽然之前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确实存在。
记忆里那个薄弱的的少年原来早就死了,顾延抬了一下眼皮,又垂下来,“你是怎么……”
“嗯?”顾冬反应过来,“你哥是猝死的,可能是学习压力大的原因。”
顾延侧头,盯着面前的人,“我在问你。”
“车祸。”顾冬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的脸上无意识的露出后怕的表情,满手心都是汗。
过了很久,沉默着的顾延抿紧的唇松开,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伸出手臂把顾冬抱住,拍拍他的后背,很低的声音吐出,“不怕。”
顾冬被这个举动也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那里已经多了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他神色古怪,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
对面角落里的男生已经给女朋友唱起了情歌,一点点飘过来走的不成样子的调子,打破了围绕的那种略显悲伤的氛围,顾冬跟顾延都满脸黑线。
“晚上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夏志远。”顾冬被抱的有点不自在,推推没推开,“你见过的,就是上次我们来越江在广场大屏幕上看到的那场订婚宴会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