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别过来作者:寻香踪
第20节
倪晖打了个哈欠,没有搭理他。水向东说:“倪晖,你别一人出远门,路上万一有个什么事,都没个人照应,太危险了,要出去,一定要找个伴。”
倪晖闭着眼睛,没了回应。水向东叹了口气,躺回自己铺上,睁大眼睛望着黑魆魆的车顶,偶尔有灯火从车窗外照进来,一闪而过,倪晖越来越不耐烦自己了,自己真的那么让他讨厌?水向东很明白,倪晖一直都是讨厌自己的,或者说是恨自己?而自己,却连乞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他发现自己重生的时候,那种感觉是欣喜若狂的,当他看见小小的倪晖时,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他当时转过脸去就泪流满面了,那时他重孝在身,刚失去双亲,心里却无比欢喜,充满希望,觉得这一定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让他来偿还倪晖的。
但是他接近倪晖的时候,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对自己的憎恶,他讨厌自己。水向东意识到这个问题,惶恐了许久,他害怕倪晖也是重生的,他要是也带了前生的记忆,那怎么办?自己要怎么才能求得他的原谅,或者说,自己有资格去乞求他的原谅吗。他恨前世的自己,太过愚蠢、太过无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明知道那样对他是最深的背叛和伤害,却还是愚蠢地走向了那一步。
如果倪晖够狠,他应该都会拿着刀子来捅自己几刀吧。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掩饰着不曾认识自己,不让自己太接近他,自己为这点偷偷高兴了许久。倪晖愿意掩饰过去,那自己也就帮着掩饰好了,但是自己太过心急了,终于把他逼得离自己远远的,而且从那以后,他离自己就越来越远了。水向东拍了自己一巴掌:叫你贪心不足!他肯让你守在周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奢望成为那个最特别的人?
但是水向东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这么多年来,倪晖已经成了他唯一的宗旨,不管是拼命赚钱也好,努力学习也好,都是为了能够和倪晖并肩站在一起。只要他一开口,自己就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是倪晖那么优秀,他想要的任何一切都能靠自己得到,他什么都不缺,自己派不上任何用场,也根本用不着他去挡刀枪子弹。有时候水向东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但是每天早上醒来,想到倪晖跟自己还在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浑身便如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精神,能跟他一起活着,共同呼吸,你还有什么理由去颓废萎靡呢。
他们都在长大,彼此渐行渐远,倪晖去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了自己完全参与不了的生活,交到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朋友。将来,他还会爱上某个人,和别人亲吻、拥抱,睡在一张床上,做最亲密的事,他的满心满眼都会被别人填满,再也无暇去讨厌自己,跟自己说任何一句话。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水向东意识到这个问题,就觉得有一只手直接伸进了胸膛,一把把心给掏了出去,空虚得全身都在颤抖。倪晖会是别人的,那他怎么办?再一次伤害那是绝对不能做的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双宿双飞?水向东张大了嘴呼吸,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火车突然鸣笛,将水向东从臆想中惊醒过来。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满脸冰凉,居然已经泪流满面了。水向东用被子擦了一把脸,探下头去,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倪晖,睡得那么安稳。时间大神给我犯一个错误可好,让我们永远都在这辆列车上,一直开到世界的尽头。
第二天早上到站,倪晖看着双目赤红的水向东,皱着眉头:“你得红眼病了?”
水向东眨了眨酸涩无比的眼睛:“没有,没睡好。”
倪晖不解地看了一眼,心说该不会是哭了一个晚上吧,仔细想想昨天晚上自己说的话,不知道哪句触动到他敏感的神经了。林黛玉俯身了吧,他耸了耸肩。
水向东肯定不会知道,自己为了将来某种不确定的事焦灼了一整晚无法入眠,结果被倪晖认为他太脆弱哭了一个晚上。
水向东推开在行李架前取行李的倪晖:“我来。”他将行李取下来,将拐杖递给外公,“爷爷,你的拐。”
外公外婆都在看窗外的大理风光,感叹着风景的美丽。沙汉明的妈妈已经在隔壁的包厢唱:“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对《五朵金花》的印象太深刻了,说到大理,几乎人人都能哼起这首歌儿来。
沙爸爸说:“别唱了,再唱你也不是金花了。赶紧提东西吧。”
沙妈妈瞪了一眼丈夫:“前天在石林,人家管你叫阿黑哥,你还洋洋得意呢。就准你年轻,不准我心态年轻一把?儿子,过来背包。”石林有一个著名的景点,就是阿诗玛石,传说是彝族女子阿诗玛所化,故在石林,当地人管彝族男子叫阿黑哥,彝族女子叫阿诗玛。到了大理,白族的小伙子叫阿鹏哥,大姑娘就叫金花。非常具有地方特色。
沙汉明和老爸将家里的行李全都背在身上,家里的两位女性则甩着空手,轻松地走在他们后面。倪晖外公的行李全都在水向东肩上,他是挑夫,倪晖的不用他管,自己负责,水向阳和张勇的东西也都自己背着。
一行人下了火车,时间是早上7点,这边比较靠西边,此时天还未大亮,有点凉飕飕的。空气中有一股水汽,是从洱海的湖面上吹过来的,空气分外清新凉爽,令人顿时忘记了旅途的疲惫。2000年前后,中国的旅游业开始蓬勃发展,大理丽江这边开始火起来,不少沿海和内地的人都开始跑到这边来租房子或者买房子做客栈,跑到这边来享受纯粹而悠闲的慢节奏生活。
他们的客栈是早就订好了的,是在传统白族民居的基础上改良的,有小桥、流水、花架、秋千、石桌石凳,院子不大,五脏俱全,楼道走廊都是木头的,保持着原木色,非常的原汁原味,实在是漂亮,老老少少一见这客栈,就喜欢上了。
“这边的人真会享受生活,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觉得我都可以多活十年。”外公兴奋地说。
倪晖说:“外公,你喜欢这儿吗?以后我在大理给你买一套房子,你随时都可以过来住。”
外公哈哈大笑,摆摆手:“可惜生来不是大理人,这地方,我来过就算了,到底还是不是咱们家啊。我就是羡慕这边的人的生活态度,那是真叫懂得生活,活着就该是这样的啊。”他们老家,作为经济发展的前沿阵地,节奏太快,破旧立新得太快,破坏的不仅仅是城市和建筑,还有人们原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
老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不肯走,水向东过去将老人扶起来:“爷爷,走了,回房间休息一下吧,下午我们去游洱海。要是不想回房间,那也去走廊上的木凳上坐着,石凳上太凉了,容易着凉。”
老人点点头:“好,我先在走廊上坐会儿,看看这大理的天,吹吹这高原的风。”
十个人,正好开了五个房间,两人一间,外公外婆一间,沙奶奶沙妈妈一间,沙汉明和他爸一间,水向东兄弟俩一间,倪晖和张勇一间。这都是水向东安排的,倪晖还以为水向东会安排自己和他住一间呢,算他识相,没死皮赖脸地缠上来。
倪晖进了房间,发现他的房间位置是最好的,一开窗居然就能看见洱海,简直是太美好了,倪晖就坐在窗边陶醉地看起风景来。
大家坐了一晚上车,虽然是卧铺,也还是觉得辛苦,便都洗澡去睡了。张勇这家伙觉重,一碰枕头人就睡着了,而且还打呼,跟拉风箱似的,还是长长短短、完全没有规律的那种。倪晖一听这呼噜声,就觉得自己悲剧了,他要怎么睡?
50第五十章“友谊之手”
倪晖还从来没有和张勇同睡过一间房,在昆明的时候,他住的是三人间,和外公外婆住的是一间。张勇和沙汉明还有沙爸爸住的一间,没听沙汉明说张勇睡觉打呼啊,希望是因为太累了,暂时性的打呼。
那边张勇扯着风箱,倪晖看风景的心情也没有了,他跑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发现声音更加清晰了。倪晖转过身去,将一只耳朵压在枕头上,试图减少一点噪音,但是全然无效果。倪晖将一只手掩在耳朵上,感觉还是不好。
倪晖坐了起来,算了,出去坐会儿吧,好像也不是特别累,让张勇先睡会儿。自己睡觉怎么会听不得声音呢,据说听不得声音的人,是神经有点衰弱,或者是有点癔症性焦虑,这算怎么回事。
院子里没有人,在外面吹风的外公也回房去休息了。倪晖坐在院子里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仰头看着紫藤花架,花期早已过了,剩下遒劲纠结的花藤和翠绿的叶子,枝叶间能泄露出一点点蓝天白云来,绿叶、蓝天、白云,色彩都那么纯粹,纯得叫人的心发软。倪晖打了个哈欠,也觉得有点困了。
倪晖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着,慢慢进入半醒半梦的状态。水向东在走廊上看见倪晖的身影,轻轻地走过来,看见他坐在秋千上打瞌睡,便笑着在他面前蹲下了。他的脚步很轻,又穿着帆布鞋,倪晖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兀自闭着眼打瞌睡,脑袋靠在秋千吊绳上,时不时点动着。
水向东贪婪地看着倪晖,五官柔和俊美,皮肤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光滑细腻,长睫毛如扇子一样覆在眼下,美好得不似人间的生灵。他看了一会,站了起来,在倪晖旁边坐了下来,这是一个长椅秋千,非常宽,可以坐两三个人。
秋千晃动了一下,倪晖被惊醒了,看见水向东坐在另一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水向东便开口了:“怎么不回房间去睡?在这里睡会着凉的,感冒了就不好了。”
倪晖说:“张勇睡觉打呼噜,太吵了。我跟你换个房间吧。”
水向东迟疑了一下说:“我也听不得呼噜,要不再去开个房间吧。”
“我去问过了,这两天房间都订满了,没空的。”倪晖打了个哈欠,“那我跟沙汉明去换吧。”
水向东说:“那也要等他们起来了再说吧,现在去我的房间睡吧,下午再说。”
倪晖说:“那你不睡了?”
“可以将我房间里的两张床拼起来,三个人睡也足够了。”水向东说。
倪晖又打了个哈欠,觉得确实很困,便说:“好吧。”
水向东按捺住内心的雀跃,赶紧领着倪晖回房间了。水向阳已经睡着了,水向东和倪晖合力将他那张单人床抬了起来,两张床拼到一起,一米二的单人床变成了二米四的大床,睡三个人足够了。
水向东说:“睡吧。”
倪晖看了一下,将水向阳挪到床中间,在他的一边睡了下来,水向东看着笑了笑,只好在另一边躺了下来,这样也不错,至少也能睡在一起了,虽然中间还隔了个阳阳。
倪晖很快就睡着了,水向东昨晚一夜没睡,但是看着倪晖睡在自己身边,一抬眼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便觉得满心欢喜,身体也不那么疲倦了。他侧过身,隔着弟弟看着倪晖,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倪晖说:“沙子,我们换个房间吧,你和张勇睡。”
沙汉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换,他睡觉吵得很。呼噜声特别大,我已经受够了。”
果然那么大的呼噜声不是偶尔打的人才发得出来的,倪晖不好意思跟沙爸爸说换房间,怎么能让长辈替自己去受罪呢。
外公说:“晖晖你和我换吧,我跟张勇睡一个房间。”
倪晖肯定不会让外公去受这个折磨,就说:“算了吧,不用换了,反正就一两个晚上,下次再多开一个房间。”
水向东看着倪晖:“倪晖,我跟你换,你睡我房间。”
倪晖看了一眼水向东:“晚上再说吧。”
下午游完洱海,晚上又去逛了街,体验当地的风俗民情,玩得精疲力竭的回来,倪晖心想,自己只要累狠了,赶在张勇入睡之前睡着,肯定问题就不大了。
临睡前,水向东洗了澡,来敲倪晖的房门:“倪晖,你去我房间睡吧。”
倪晖看着头发湿漉漉的水向东,浑身散发出清爽的气息,他垂下眼帘:“不用了,我跟他说好了,他先不睡,我赶在他睡之前睡着,应该就没问题了。”自己不需要他的同情和照顾。
水向东说:“那好吧,你要是睡不着,你就来隔壁找我。”
倪晖如预想的那样赶在张勇前头睡着了。前半夜还是睡得很香甜的,到了后半夜,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惊雷,将倪晖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以为是屋子里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发现原来是打雷下大雨了,洱海上空风起云涌、雷电交加,倪晖将开了一点的窗户关起来,以防雨水飘进来。
张勇睡得依旧香甜,呼噜打得震山响,半点也没有被惊醒的样子。倪晖躺回去,这下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拿起床头的手表一看,半夜两点,这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呢,可怎么熬,而且明天还要去爬苍山啊,这样哪里有体力去爬山。原来出来玩,还要找对伴才行。
倪晖玩了一会儿手机游戏,精神越发旺盛了,这样不行啊,他决定将张勇推醒来,等自己睡着了再让他睡。虽然有点不道德,谁叫他那么能打呼噜呢,打呼噜可是病啊,一定得让他治治才行。于是倪晖将张勇推醒来了,张勇一脸迷糊地看着倪晖,倪晖说:“兄弟,你先醒会儿,让我睡着了你再睡。”
张勇累得要死:“你干嘛呢,你不是睡着了吗?”
“被雷声吵醒了,你没知觉?”倪晖睁着两个熊猫眼说,“你先别睡啊,等我睡着了再睡。”于是赶紧闭上眼睛睡觉。但是睡眠那是那么容易召之即来的,尤其是对这种暗示自己一定赶紧睡的人来说,越想睡越睡不着。于是当张勇的呼声再次传来的时候,倪晖的睡眠还不知道在哪里。
倪晖已经完败给了张勇,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睡觉了啊。他睁着两只大眼睛,黑暗中如饿狼的两只绿眼睛,过了一会儿,他一咕噜爬了起来,跑到隔壁水向东的房间去敲门,凭什么安排自己和张勇睡啊,他自己为什么不去和张勇睡!
水向东被敲门声惊醒,看见门外的倪晖,有些意外:“倪晖这么晚你都没睡?”他以为他已经睡了呢。
“你去隔壁和张勇睡,我睡不着,我要睡这。”倪晖的两只眼睛都成金鱼眼了,看见两张床依旧呈并拢的状态,便爬了上去。
水向东将门关上:“算了,还是像白天那样睡吧,我们三个一起睡。”
倪晖没有异议,在水向阳身边睡了,水向东爬上床,心情是格外的好,居然还能和倪晖同睡一个房间,要是中间没有阳阳就好了。
第二天倪晖就干脆搬到水向东的房里去了,让张勇一个人去睡,虽然不喜欢和水向东挨得这么近,但是也胜过被张勇荼毒,在这么美丽的地方,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那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张勇就这么被大家无情地给嫌弃了,倪晖直言不讳地说:“张勇,我觉得你该减减肥啦,你这呼噜打得,实在是太有损你的形象了啊。”张勇这两年在努力地窜个子,他奶奶生怕营养不够影响孙子的身高,所以给他准备了各种好吃的,从食补到营养保健品,一样不落,张勇也能吃,胡吃海塞的,个子没少长,体形也没少长,1米75的身高,体重将近80公斤,属于有点小胖了。
张勇睁着不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倪晖:“我打呼噜是因为我胖吗?”
“有这个原因,你爷爷奶奶没跟你说过?”
“我奶奶从来没觉得我胖,她就怕我吃得少了。”张勇苦恼地说。
倪晖说:“我觉得你可能平时锻炼不够,肌肉少了,脂肪就多了,它会压迫你的气管,然后呼吸的时候就会喘不过气来。你以后要加强锻炼了,别偷懒。”
水向东在一旁说:“这家伙变懒了,以前还跟我一礼拜至少踢一次球,现在一叫踢球就说要去练吉他。你还真以为你唱个歌就能把倪晖小师妹追到手?现在女孩子都喜欢运动型男,以后还是老实点跟我踢球吧,把多余的脂肪给消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