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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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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杯与大宝马作者:天瓶座

第16节

广告结束正片终于开始了。电影的色调很舒服,只是那节奏在一大堆轰轰烈烈的灾难片中难免显得温吞,对熬夜码剧本又硬撑着上了两节课的贺兰霸来说,这种文艺片的温吞感恰到好处地催生了昏昏欲睡之感。于是在国王矜持的结巴声中,宅男编剧终是睡着了。

在国王与他的语言治疗师讨价还价地拉锯时,他半梦半醒地做着一个很好玩的梦,梦里凯墨陇真成了王储,而且一点不口吃,唯一的毛病是海豚体质,而自己做了他的治疗师。

凯墨陇一有发病症状,他就可以凭借治疗师的特权,将尊贵的王子殿下一脚踹进泳池里,于是整部影片里最大的亮点,就是凯墨陇以各种造型,白色宫廷服,考究定制西装,白衬衫黑西裤……不断地坠入清冽的泳池中,再湿身出现在阳光,星光,黎明,夕阳下。

“你能不能不要再踹我了?”一身湿透的白衬衫,头发眉眼都湿漉漉的混血王储趴在泳池边抬头望向他,像一条闪闪惹人爱的雄性人鱼。

不过这影片的结局十分出人意料,倒霉的海豚症治疗师好不容易治愈了凯墨陇王子的海豚体质,自己却被传染了,症状出现的治疗师在午夜摘下眼镜,默默走进无人的泳池中,沉在水底仰望着泳池上方飘忽不定的满月,然后一道朦胧的白色人影出现在月下,穿着白色王子服的凯墨陇高高站在泳池边,金色的佩剑和肩章下的金色穗带在水波后迷离地晃动,两个人隔着恍如隔世的水无声地对望。贺兰霸在睡梦中皱起眉头,这弱智反转剧是谁写的?泰迪?x5?

他怀着深深的不满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还在电影厅里,居然枕着凯墨陇的肩膀睡着了,不禁尴尬万分,赶紧坐直了,头顶的灯都亮着,正前方的银幕上,黑底白字的中文字幕已经拉到杜比音效的部分,快到尾声了,难怪放映厅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了。“剧终了?”他多此一问地道。

“嗯。”凯墨陇点点头。

“那你还在看什么?怎么不叫我?”

“我在等彩蛋。”凯墨陇说。

凯墨陇等彩蛋的表情特别认真,贺兰霸不疑有他。只可惜字幕还没拉到尾声就被放映室掐断了,贺兰霸不乐了,朝着放映窗抱怨了一声:“彩蛋都不让人看啊……”

凯墨陇起身,拿了黑色的毛衣外套披上,低头对他说:“走吧。”

贺兰霸望着凯墨陇穿越一长排红色座椅的背影,他身上是一件宽大的黑色毛衣,绕是凯墨陇这样的混血身材穿上也显得十分休闲,大股大股的条形织纹柔和垂坠,袖口甚至能包住半个手掌,明明应该是慵懒又温暖的样子,这会儿那背影看在贺兰霸眼里却只剩下寂寞。也就是看一场电影,他还很不解风情地睡着了,真特么不是个东西啊,他在后头悄悄给了自己一嘴刮。

两人走出影院,他望着凯墨陇靠在自动扶梯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背影,紧走两步上前,万分愧疚地套着近乎:“最后结局怎么样?国王的口吃治好了吗?”

凯墨陇转头看向他:“什么口吃……哦,那个啊,当然没治好,但是结局还是很完美,”说着温柔地一笑,“是部好片子,可惜你睡过去了。”

那笑容里应该有遗憾吧,但或许是因为温柔太重,遗憾就不怎么明显了。贺兰霸懊悔得不行,只希望还能补救:“可惜了,那要不下次你再陪我来看吧。”

凯墨陇没说好,只是依旧很温柔很让人瞧不懂地笑着。

电影城在奢侈品卖场的楼上,虽然奢侈品卖场里一向冷清,但贺兰霸还是很意外这会儿人怎么如此稀少,好多家专卖店竟然已经开始关灯,一副要打烊的样子,至于吗,这才几点?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凯墨陇在这时握住他的手,贺兰霸看着那只盖在他手背上的手,柔软的毛衣袖口带着凯墨陇的体温包裹住他的手,他蓦地想起早前的承诺,想解释说我就是单纯地想看看现在几点了,绝对不是要跟你凑时间,不过凯墨陇没说什么,只是从他手中抽走手机揣进毛衣外套的衣兜里,若无其事地问:“肚子饿了吗?我们去对面买点吃的,然后就去海边看日出。”

对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在如此繁华的路段竟然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客人,贺兰霸就坐在窗边的位置,发现不单是肯德基萧条得门可罗雀,连路上行人都看不见几个,虽然商业街的霓虹灯还在分秒不停地争奇斗艳,但是他这么一路望过去,对面好几家餐厅都黑灯瞎火的,也难怪凯墨陇看都不看就说要来肯德基买吃的。

他又抬头望了望天,这两天阴雨绵绵,天空还盖着挥散不去的低云,难道是阴霾的天气影响了大家逛街的兴致?

凯墨陇在点餐台点餐,不时还回过头来看他,贺兰霸闹不懂凯墨陇做什么这么心神不宁,但是这种生怕他跑了似的,每隔一分钟就要回头check一下的样子竟然有种迷之可爱。最终凯墨陇付了钱提着一大只口袋返回,贺兰霸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接过口袋,打开一看傻了眼:“用得着全家桶吗?”

“我怕你饿坏了,毕竟……”说到这里莫名其妙又一转话题,“走吧,我们去车库取车。”

凯墨陇在前面推开玻璃门,贺兰霸提着全家桶走出去,才想起来,回头问:“你车不是停在外面的吗?”

“我们换一辆车。”

好端端的干嘛要换车?贺兰霸诧异,你家x5又要拿脸色给我看了好吗?

坐电梯到了车库,贺兰霸喝着热橙汁跟着凯墨陇左拐右拐,然后听见前方很清脆的一声解锁声,贺兰霸抬头一看,差点把橙汁喷出来。

那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458,硬顶敞篷版,宅男编剧瞪着那辆只在脑洞中出现过的车,心说你怎么从费城跑过来了?果然主人一召唤,一个个都上赶着来表现啊?

法拉利458对一掷三亿的凯墨陇来说也不算是特别奢侈的车,而且已经算是法拉利车系中外形比较低调的一款,但是这么出现在一排排居家小车和商务车中央,依然是冲击力十足的风景线,尤其是两侧前车灯那如刀锋一样的阵列,光是想象着炽白的灯光从灯组中射出就让人心潮澎湃。

凯墨陇拉开车门时,贺兰霸鬼使神差地问:“我能上手试试吗?”

“不行。”凯墨陇头也不回地跨进驾驶座,长腿收进去,车门冷酷地关上。

贺兰霸心酸地绕到副驾驶座,心里琢磨着这个人可能并不是那么爱我……

关上车门后凯墨陇拧动发动旋钮,在v8引擎轰然的咆哮声中道:“你这是疲劳驾驶,我倒是不担心你把车子给我撞坏了,我是怕你把你自己撞坏了。等你有精力陪我三天三夜的时候再说吧。”

贺兰霸推推眼镜,凯墨陇果然奸诈,老子有精力陪你三天三夜你还会给我开法拉利吗?等老子陪完你三天三夜我还哪来的精力开法拉利?

不过这点坎坷的心路历程很快在法拉利超跑带来的极致体验中烟消云散了,亮着大灯的红色法拉利几乎是一眨眼就带他们出了车库,那流畅的体验感如同在冰面上滑行,回过头,驾驶室的后窗还能看见运转中的v8发动机,风驰电掣的狂飙感一瞬间便具现化为五百多匹奔腾嘶鸣的战马浮现在眼前。

在繁华闹市开这种大马力超跑是件苦力活儿,但今天晚上这座闹市好像特别乖,一点不闹腾,路上一马平川,往来的车辆比平时少了不止十倍,法拉利458放肆狂奔,像脱缰的野马,隐约有越来越野的趋势,贺兰霸觉得方向有点不对:“不是要去海边吗?”

“我刚问了一下,庚林市的天文馆维修闭馆了,所以我打算换个地方看星星。”

“换哪儿?”贺兰霸问。

凯墨陇已经将车驶上高速公路,转头朝他一笑,露出一对调皮小酒窝:“我们去追星星。”

上了高速公路后法拉利458才真正解放了,凯墨陇将方向盘上的旋钮切到race模式,脚下一沉油门一踩到底,贺兰霸心惊胆战地看着转速表一路狂飙,5000转,6000转,而凯墨陇依然没有要换挡的意思,转速眨眼就达到了6500转,方向盘中央的红灯赫然亮起,然后是7000转,8000转,贺兰霸惊骇地目视凯墨陇就这样面不改色地将车子轰入了红区。方向盘中央的红灯齐刷刷全部点亮的刹那,贺兰霸心中最后一丝恐惧也被那种不顾一切,狂放不羁的冲击感扑灭了。

凯墨陇终于在9000转时换挡了,巨大的排气声浪淹没了世界。

法拉利不断地加速换挡加速换挡,发动机全速运行时,贺兰霸感到心脏也在往大脑全速泵入血液和氧气,然而脱缰般的离心力还是不时震得人头脑战栗虎口发麻,贺兰霸错觉他们已经不是在高速公路上狂飙,在这样的高速下,公路两侧的山影统统消失了,那感觉就像飞驰在漆黑的宇宙中,穿越了时空的隧道。

凯墨陇说要去追星星,他真的配得上这个乍听有些浪漫,实则暴力无比的措辞。

也不知道这样跑了有多久,车速终于一点点慢下来,四周的山影还真全不见了,只见到微微起伏的野地。贺兰霸发现车速最终降到了不到九十迈,但是前方视野开阔,并没有下高速路的出口和可以停靠的地方,他纳闷地看向凯墨陇,然后听见头顶后方传来非常科幻的机械声。

法拉利的红色车顶向后缓缓升起,折叠着收入后方。一时间他们头顶只剩下空旷的天幕和呼啸的狂风,贺兰霸感到头发鞭挞在额头和脸颊,爽利痛快得很,但是并不会觉得寒冷,因为中控台的出风口排出一股温热的气浪,为他们驱赶了寒意。

仰起头,贺兰霸被眼前所见惊了个措手不及——本该阴云密布的夜空此刻一片晴朗,仿佛风的手拨开了云雾,露出散落天穹的星星献给他们。

原来如此。庚林市这两天的天气不是小雨就是多云,根本不可能看到星星,天文馆又闭馆维修了,换了是其他人,大约就放弃了,或者择日再战了。可是凯墨陇不会,他是那么率性自由的人,如果头顶看不到银河,那他就自己收拾行囊,去有银河的地方。如果他承诺了一个人,要给他看看星星,就怎么也会让他看到,不会拖延一天,甚至不会让他多等一秒。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看星星,贺兰霸望着头顶灿烂的星海心想,但是眼前这一幕真是浪漫得让他这个编剧也自愧弗如。他不可能编出这样的剧情的,因为他不可能有凯墨陇这样的魄力。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叶娜娜,难怪叶娜娜小姐摆出一副非凯墨陇不嫁的姿态,换了他站在叶娜娜的立场,也肯定是要一争的吧。

这么完美的人。如果能让他属于自己,怎么也要一争的吧。

“……凯墨陇。”贺兰霸收回视线,看向身边人。

“什么?”凯墨陇回答的声音有种奇怪的突兀,他没有转过头来看他,直视着前方,声音突兀地起又突兀地落,悬着一种紧张的期待。

“你不用每隔一分钟就回头看我,”贺兰霸平静地道,“只要你不离开,我是不会走到你看不见的地方的。”如果把你丢了,我也会很难过的。

凯墨陇的侧脸始终如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显得格外喜悦,亦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就这么不喜不悲,就像他身上那件黑得纯粹的毛衣外套,心也始终藏在温柔的黑色里。

凯萨会怪他吧,贺兰霸别过视线,但是他不可以再不懂得珍惜,不可以再辜负第二个人了。

在海边等日出在电视里看起来是个很浪漫的主意,剧组一大堆同仁倾力合作,有负责生火的,负责给演员拎衣服的,给演员送热水和暖手袋的,关键是天气也是精挑细选,哪能像他们这样赶鸭子上架呢?

贺兰霸坐在沙滩上一截浮木上,连打两个喷嚏,凯墨陇蹲在对面生火,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用打火机点燃手中的火引,火光照亮他眼角淡淡的笑意:“练瑜伽看来不比篮球更能帮你御寒。”

贺兰霸实在冷得受不住了,放下手里的柴火,摩挲着手臂蹲到凯墨陇旁边:“这柴火都是我捡的,林子里有多潮湿你知道吗?你就在这边生生火,你当然不冷。”

凯墨陇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躲到他身边试图取暖的人,笑得很愉快:“你捡来的树枝都是湿的,燃也燃不起来。”说着回头,下巴示意后方老远,“我都丢掉了。”

贺兰霸扶着眼镜往后看去,果然一堆残兵败将:“不会吧……”

凯墨陇将火引塞到堆起的柴火下放好,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丝丝燃开来,很快就听见噼噼啪啪的火焰剥啄声。

贺兰霸见凯墨陇站起来拍了拍手,仰头道:“你干这些很熟练啊。”不像从小养尊处优的王储。

凯墨陇居高临下看着蹲守在小火苗旁的宅男编剧,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早知道不生火了。”

“啊?”贺兰霸抬头,“你说什么?”

凯墨陇走到圆木边,弯腰俯身检查了一番,先前贺兰霸垫着坐的那本杂志眨眼的功夫已经覆了一层海沙,他把杂志摊开了一页才坐下去,长腿惬意地伸展在细软的沙滩上,隔着还没烧旺的篝火对宅男编剧道:“你要是真那么怕冷,把我烧起来不就好了,”说着死没节操地往四面八方打望,“这附近也没有别人。”

贺兰霸对这人的无节操已经见怪不怪,死守着那一小搓火苗,嗤之以鼻:“你能有这个暖和?”

凯墨陇手臂向后撑在圆木上,很骄傲地昂着下巴笑睨着对方:“但我燃得很快。”

“是,你是汽油,燃点低,还没开始烧已经到处在挥发了。”贺兰霸将手伸到火焰上方,“所以我还是更喜欢煤油……”

话音未落黑色的毛衣隔着篝火冷不丁丢到他怀里,贺兰霸错愕地抬头看去,凯墨陇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阔领长袖t恤,低头往后提了一下领口,对他说:“穿上吧,看你冷成这样挺不忍心的。”

手里的毛衣还带着凯墨陇的体温,贺兰霸恍惚了一下:“你不冷吗?”

“和你在一起时我一直处于小火慢炖的状态。”

篝火在凯墨陇说这句话时腾地就蹿了起来,贺兰霸隔着蠢蠢跃动的火光注视着凯墨陇,海风掀动凯墨陇的额发,火光映亮他的瞳孔,就像一对黑曜石,正从火山的灰烬中结晶,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特别清晰,像已经映了成千上万年。

贺兰霸抱着毛衣踯躅了片刻,仿佛是一番挣扎终于有了结果,他起身提着毛衣走到凯墨陇身边,坐下来时将毛衣拢到两个人背上。这个动作委实很帅气,对方要是女孩子,多半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只可惜……

贺兰霸一转头对上凯墨陇受宠若惊的目光,只能认命,弓着背扔了一根柴火进篝火里,以男友的大气和学长的淡定口吻道:“将就一下。”

太阳他老人家出来以前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只好按照剧本里写的,玩玩真心话大冒险。输家不愿意真心话还可以选择脱了鞋到海里跑一圈。不过两个人石头剪刀布真是无聊透了。第一把贺兰霸就是赢家。

“我想想……”贺兰霸望着篝火思忖良久,最后问,“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凯墨陇愣了一下,像是有点意外他只是问了这么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半晌才说:“……我看过的电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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