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舟点头。
郁清棠闻言看了程湛兮一眼,那个眼神分明表示她不知道。
程湛兮微微拧眉,问于舟:“班长呢?”
于舟四处望了望,说:“班长下午有50和100的决赛,不知道比完没有,可能在操场那边吧,我去找找?”
程湛兮:“我们待会自己去吧,你玩你的。”
“好。”于舟找同学玩去了。
跳远比赛结束,程湛兮和郁清棠并肩往跑道那边走,眼睛看着前方,话却是问郁清棠的:“李岚和你闹矛盾了?”
郁清棠嗯声。
随着日头西斜,天色阴阴,操场的风也大了起来,程湛兮感受着风刮来的方向,换到了郁清棠的另一侧挡住风,道:“因为什么?”
郁清棠看着地面,犹豫了一秒,说:“我不知道。”
“你问过她吗?”
“没有。”
“我打算运动会结束,抽空和她聊聊。”
“可以。”
径赛赛场的鼓劲声传进耳朵,热烈紧张的气氛包围过来。
“郁老师。”
“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不夸奖于舟?”
“不是有你么?”郁清棠不假思索道。
反正学生们喜欢程湛兮,有她在,用不着自己。
程湛兮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郁清棠,目光里跳跃着欣喜:“你……”
郁清棠:“???”
程湛兮心花怒放,这是承认她们俩关系密切了吧?但还是公正地说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是班主任,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多了,班主任本身要尽的责任也比体育老师多很多,在学生心目中地位更不一样。”
郁清棠抿唇:“知道了。”
可她夸奖了也没见李岚开心啊。
径赛的50和100米女子组决赛都结束了,李岚拿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三,光程湛兮知道的,就有四张奖状入手了,她不由与有荣焉地对郁清棠道:“没想到咱们班运动会成绩这么好,再努努力,说不定总分能进年级前三。”
郁清棠想起上午的齐舞,道:“他们大概想得到你的认可吧。”
程湛兮认真反问:“为什么不是想得到你的认可?我就很想得到郁老师的认可。”
郁清棠:“……”
程湛兮扑哧笑了,说:“不逗你了,咱也不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比得好,是在超越自我,证明自己,本质和咱们没多大关系。”
郁清棠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程湛兮笑着追上去。
校园广播里念着恭喜x班的xx获得了第x名的好成绩,程湛兮在树荫底下看到了脚边放着一箱矿泉水的李岚,还有几个七班的女生聚在一起,手里拿着纸笔,目测应该是在写稿,还有一个专门负责跑腿儿。
“郁老师,程老师。”几个学生抬起头,稀稀落落地喊人。
程湛兮:“你们忙你们的。”
李岚从箱子里拿了两瓶水,分别递给两人。
程湛兮接了,郁清棠说不用,李岚把水放了回去。
程湛兮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看到了一种单方面的暗潮汹涌。
程湛兮想了想,说:“郁老师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请大家吃东西,你已经和他们说了吧?有说在哪集合吗?”
李岚回答:“就在这棵树下面。”说着她狐疑地看了看郁清棠。
郁清棠:“是程老师请客,我也只是蹭饭的罢了。”
程湛兮:“……”
刚刚还说她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又分这么清做什么?自己给她刷好感度看不到吗?
李岚唇角勾起淡淡的自嘲。
程湛兮王者带青铜,青铜偏偏抱着几块破铜烂铁不放。晚上带学生一起去街边撸串儿,郁清棠只在一开始说了一句“大家今天辛苦了”,之后全程都没开过口,宛如一台莫得感情的机器。
近距离观察她和学生的相处,程湛兮有点懂了李岚之前给她的评价:“她看我们的眼神都没有温度的,我总觉得我们在她眼里不是人。”
她对这群学生没有感情,也或许是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
她也有点理解李岚为什么会不满,作为和郁清棠交集最多的班委之一,班主任冷漠的态度是很明显能被感知到的,爸妈是在家的一片天,老师就是学校里的一片天,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处在迫切需要认同和关爱的阶段,别说孩子了,成年人进入社会以后也在不断寻找自己的价值。李岚又是个过于积极的性子,热脸贴冷屁股,时间久了,自然凉下来,心生不快。
程湛兮没当过班主任,以她近段时间补课,纸上谈兵的经验,郁清棠和李岚这样长久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希望运动会结束以后两个人能说开,情况会好起来。
但程湛兮没有想到的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不要在外面逗留,到家记得发消息报平安。”
送走了学生,烧烤摊前只剩下程湛兮和郁清棠两个人。
程湛兮提议:“走走?”
郁清棠颔首。
昏黄的路灯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郁清棠心不在焉,程湛兮嘴角含笑,满足地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地上的影子手牵着手,思念一点一点被填满。
她一只手点着下巴,目光越来越明目张胆,想看看她多久能发现。
郁清棠终于从出神的状态里出来,偏头看向她,程湛兮面色无异,光风霁月:“怎么了?”
郁清棠简短道:“没。”
她有一个轻微歪头的动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视,好像在确认刚才感觉到的目光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这让她素来不近人情的脸显得生动可爱。
程湛兮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她想起她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布偶猫,那只猫特别特别懒,唯一的爱好就是窝在矮柜上睡觉。程湛兮调皮戳它一下,它就睁开清透的宝石蓝眼睛,懒洋洋地歪一下脖子,然后继续把脸埋进毛茸茸的前爪里睡觉。
程湛兮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关了灯,可惜她没能看到郁清棠睡觉的样子。
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出很远。
程湛兮抬腕看了眼手表,驻足道:“郁老师家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
“那你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好。”
郁清棠弯腰坐进程湛兮给她拦的出租车,才想起来程湛兮和她说的是“打电话”而不是“发消息”。
“明天见。”程湛兮给她带上车门。
后车窗和上次一样缓缓降下来。
郁清棠:“你……”
程湛兮抢答道:“我是程默。”
郁清棠:“……”
她将情不自禁翘起的唇角压了下去,目光不自觉地含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嗔怪:“我是想说,注意安全,明天见。”
程湛兮嘴角轻弯:“拜拜。”
“嗯。”
郁清棠升上车窗,和司机报了地址。
程湛兮直起身,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跑步回去二十分钟,程湛兮把长发随手绑了个马尾,风衣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里,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跑。
出租车比程湛兮的速度快得多,半途她就接到了郁清棠的电话。
“我到了。”郁清棠嗓音清冷,因为在客厅所以听起来有些空旷。
程湛兮喘着气:“我也快了。”
郁清棠:“……”
程湛兮:“……”
这糟糕无比的对话。
作为曾经有过销魂一夜的两人来说,这段记忆其实不常出现在她们的脑海中。郁清棠清心寡欲,半点不热衷此事,多年来连自给自足的经验都没有;程湛兮则是一个更侧重灵魂吸引的人,目前阶段她的精神需要远远大于那方面的需求。
但发生过就是发生过,记忆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跳出来,给你的人生添上一点无伤大雅的惊喜。
程湛兮伫立在夜晚的凉风里,身旁是电线杆,她扫了眼远处稀疏的行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烫熟的脸,用手背给自己降温。
郁清棠低下头,乌黑的发丝从耳朵后柔柔地落了下来,掩住了微红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