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她想，时间这么晚了，改天再看不是正常的事么？

但仅仅是开门看一眼能花多少时间？又不是今晚就要看完。

两道声音在她的脑海里来回争吵，她回头看了眼画室的门，抿了抿唇。

程湛兮躺进被窝里，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由郁清棠牵在手里。

房间里开了一盏壁灯，暖黄的光线晕染开来，盈满整个房间，给坐在床头的郁清棠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程湛兮指尖轻捏女人的手背，道：“我害怕了有姐姐陪着睡，下午向天游吓成那样，也不知道晚上敢不敢一个人睡觉。”他爸爸向康和后妈两个人卿卿我我，哪里顾得上他。

郁清棠低头看看她不安分的手指，视线上移到她的脸，声音平淡道：“要问问他吗？”

程湛兮说：“问问吧。”

郁清棠的手机在2101，程湛兮便道：“用我的吧。”

她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一只白色的iphone，手机壳纤薄透明。

郁清棠迟疑着拿起来，程湛兮说：“密码是2102。”

郁清棠指尖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难辨。

微信图标在常用栏，绿色很显眼。郁清棠没有多看，直接点了进去。

置顶的聊天头像是一片白色，冷冰冰地框在正方形的头像框里，备注：郁棠棠。

郁清棠目光不自觉地在页面多停留了一秒，柔软的情绪泛滥，让她看向程湛兮的眼睛，程湛兮正望着她笑，眼神温柔。

郁清棠耳根微热，指尖往下滑，寻找向天游的对话框。

在一目十行的浏览里，她看见了头像各异的很多很多人，对话框里留下最后一句对白。这仿佛让她觉得，她离程湛兮的生活近了一点，哪怕以这样的方式，她也多了解了她一点。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涌起失落，她的生活看起来那么精彩，遥不可及。

短短的几秒内，她内心便流淌过数种情绪，比她之前一年的起伏都多。

郁清棠定了定神，点进向天游的聊天框，问程湛兮：“我给他发什么？”

程湛兮：“问他睡了没，去完鬼屋是不是害怕得睡不着觉？这两句一起发，不要分开，句末打几个哈哈哈。”

郁清棠照做。

向天游秒回：【没睡】

他发了张ps4的游戏界面。

【我决定通宵打游戏，苟到白天我就赢了！程老师，咱俩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程湛兮说：“回他：有意思啊，我有郁老师陪我。”

“……”郁清棠默了默，说，“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她想到了一个词，但不想用在程湛兮身上。

“欠是吗？”程湛兮笑着说，“没事，这个年纪的孩子谁还没互相损过几句。”她和向天游亦师亦友，不端架子。

郁清棠再次照做。

向天游：【有女朋友了不起啊？信不信我也找一个】

郁清棠不复述了，直接把手机给程湛兮看。

程湛兮轻轻地“啊”了声，一脸正气地对郁清棠道：“他们怎么还这么想，都是谣言，郁老师不要介意。”

郁清棠轻若未闻地“嗯”了声，垂下眼眸。

明明程湛兮说的是事实，她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却这么不想认同。

郁清棠不动声色吸了口气，把思绪集中在向天游身上，问道：“这样不会导致他早恋吗？万一他真的去找个女朋友怎么办？”

程湛兮说：“如果他真的因为一句话就去找女朋友，那他早就去了，不会等到现在。向天游那样的家庭，要么他在感情方面特别谨慎，要么就特别放纵，他长得那么帅，真想找女朋友，现在都换一茬了，可他没有，说明没这个心思。”

郁清棠被她说服了。

程湛兮心念一动，嘴角噙着一丝玩味，问她：“郁老师，你知道你班上有几对谈恋爱的吗？”

郁清棠眼眸睁大。

那个样子分明是在说：我们班上竟然有谈恋爱的？

程湛兮丝毫不意外，她在感情方面迟钝得惊人，让她关注其他的还好，班上小情侣手牵手走到她面前，恐怕她还以为是纯纯的同窗之情。

学生早恋是每个班主任必经的考验，郁清棠虚心求教道：“都有谁？”

不一定要棒打鸳鸯，但基本的了解是要有的。

程湛兮清了清嗓子，说：“邢白露和何霜降。”

这句话音刚落，程湛兮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郁清棠惊愕的表情，让她止不住弯起眼睛。

郁清棠沉默了一会儿，说：“期中考试以后调座位，邢白露说想和何霜降当同桌，我还把她们调到了一起。”

程湛兮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郁清棠纳闷道：“我没见她们俩有特别亲密的举动啊。”

程湛兮笑得不行：“醒醒，你是班主任，让你看见了她俩不就完了吗？”

郁清棠奇怪：“你亲眼看见了？”

程湛兮心说这还用看见吗？她俩起初牵个小手就羞涩得不行，还怕给老师瞧见，对视更是含情脉脉，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全班都知道了，也就是你看不出来。

程湛兮故作高深道：“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郁清棠伸手捏她耳朵，稍作惩戒。

郁清棠在心里记下，说：“还有吗？”

程湛兮又说了两对，一对是本班恋爱，还有个女生是和其他班男生。别问问就是程湛兮耳目灵通，观察力惊人。

程湛兮说：“还有一对，我不确定的。”

郁清棠洗耳恭听。

程湛兮道：“李岚和连雅冰。”

郁清棠：“……”

程湛兮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郁老师，郁老师？你怎么了？”

郁清棠把她的手抓下来，自然地握在手里，良久，才嗓音略显飘忽地说：“我这个班主任当得太失败了，我以为我们班所有人都一心学习，无心恋爱，没想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问，“李岚和连雅冰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一个班长，一个数学课代表，真正的每天生活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呢？

郁清棠比上回被联名上书还要迷茫。

“我只是猜测，她俩最近看起来有点儿暧昧，可能快要成了。”

“什么是暧昧？”郁清棠发自内心地询问，目光清澈纯真。

程湛兮心说：你和我现在就是暧昧。

程湛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暧昧这件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平时多注意她们俩，就能知道了，不懂的再来问我。”

“好，谢谢程老师提醒。”郁清棠真诚道，丝毫没有她正在踏上贼船的觉悟。

旁边的手机震了下。

原来是好几分钟没等到回复的向天游：【程老师，你人呢？】

程湛兮接过手机亲自回复：【看书呢】

向天游：【骗鬼呢】

程湛兮：【骗你是小狗】

她在看郁清棠这本无字天书，旁人只道她空白一片，唯有程湛兮解读得出表象下的真正内容。

程湛兮：【作业写完了吗？】

向天游光棍地说：【不会写】

程湛兮：【骗鬼呢，小猿搜题不会？】

向天游吓一跳。

【你不是体育老师吗？】

【体育老师怎么了？你瞧不起体育老师？没有健康的体魄哪来强盛的中华！没有健康的体魄你哪有闲心打游戏！】程湛兮噼里啪啦打字，【作业写完了没有，没有快去写，不懂就拍一拍，再不懂直接发给我和郁老师，你先把数学做了，天天玩游戏有什么意思，你不腻游戏都腻了，你考虑过游戏的感受吗？你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两人你来我往，程湛兮最后看了眼手机，锁屏，长出一口气，偏头朝瞠目结舌的郁清棠笑道：“好了，他去写数学试卷了。”

郁清棠还没有回过神。

程湛兮伸出手掌，帮她把下巴合上，指腹挠了挠女人下巴上的软肉。

郁清棠咽了咽口水。

“程老师……”

程湛兮知道她要说什么，谦虚笑道：“谬赞了。”

郁清棠看着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纵使程湛兮向来自恋，被心上人这样看着，也不由生出几分害羞。

郁清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捧起她低下去的脸颊，指腹抚了抚，烫的。

为什么？

程湛兮配合她手的动作抬起眼帘，望过来的目光灼灼，如有实质地烙在她的心底，令她也脸颊发起烫来。

郁清棠指腹游移，从脸颊走到她的下巴，轻轻地捏住，迫她仰起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

程湛兮呼吸微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以为郁清棠要吻她，几乎要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结果郁清棠有样学样，只是用指尖逗了逗她的下巴，收回了修长的手指。

程湛兮：“……”

她眼睛都要闭好了你就给我来这个？

程湛兮眸色一深。

程湛兮在脑补里把郁清棠压在枕头上吻了一万遍，吻得她喘不过气，只余下细弱的低吟。现实里的她只是闭了闭眼睛，一点一点驱散过火的念头，手肘支在床上，向下滑进了被子里。

“我要睡了。”程湛兮无比平静地说。再不睡她就要被彻底撩疯了。

“好。”郁清棠拉高被子，盖到她肩膀上，温柔替她掖了掖被角。

“晚安郁老师。”

“晚安程湛兮。”

程湛兮闭了一半的眼睁开，她有点儿困，说话带上了轻微的慵懒鼻音，问她：“你最近怎么总喜欢叫我的全名？”

“你不喜欢吗？”郁清棠反问。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程湛兮笑笑，打了个哈欠，又合上了眼皮。

“那……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