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雨虹挣扎着连同椅子一同跌下地,脑袋重重砸在糊了报纸的地板上。
看韩伟强仍想冲进去,她面上露出凉笑,抛出早年间他所写的欠条,狠狠拍在脸上,“你们还没结婚,等哪天她醒悟过来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你觉得这些东西能占几成利害,为了你,我的棺材本都没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儿哪跟哪啊奶奶!不……不是的……别逼我……”韩伟强抓紧纸张,倏地跪地,“不是……我没有……奶奶您别生气,小心身体……”
江皖当他默认了,拿着东西推门而入,再关门就隔绝了一切。
一室寂静,曾雨虹舔舔干涸的嘴皮,疲惫不堪到只能恐惧的本能颤抖。
她想或许,乖一些,就能早些结束。
江皖很满意,她在桌上摆弄符器的时候还哼出了声。
“小曾啊,知道今天要干嘛吗?”
曾雨虹点点头,“又、又要祈福驱邪吗?奶奶,我今天去的地方很干净……”
江皖抽出鞭子,往上涂高价买来的泰国药油,屋子里立刻漫出股焦臭味,那鞭上生着倒刺,险些刮破她的手套。
“哎呀,大师算过的,你们去的路上肯定遇见坟墓了,你也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阿伟最近在紧要关头不能出错啊!”
她试着舞了几下,不容易上手,尤其屋子施展不开,因得更让江皖憋屈。
叫你买大房子不买!叫你背后编排我!叫你不要我乖孙子!不就一巴掌吗,阿伟打你就得受着!
曾雨虹听见窸窣声,立即绷紧身子咬紧牙关,片刻不到果真生生接下两鞭,鼻头酸的不得了。
江皖燃起符纸绕着她走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
鞭子不行,还有尺子,梳子,皮带,衣架,板凳。
不过今天越想越气,下手愈发没个轻重,她才刚觉得解气呢,曾雨虹已经只吸气没出气了,哼!叫你装!
曾雨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被硬拔了一撮头皮下来后,她只想着,明天要起早点戴假发,可不能让韩伟强再见到她秃了一块……
屋内屋外,只余震天雷鼓。
如同那天晚上一样,光打雷闪电不下雨,韩伟强提着一袋酒水上了楼,见到神经兮兮的奶奶只点点头,便爬上天台喝酒去。
他的指根多了许多茧子,是摁大砍刀使出来的,那刀又沉又重,木头手柄镶的不怎么紧密贴合,茧子就是那样磨出来的。
一刀一刀,能削的,能砍的,都没了。
幸好都没了。
他猛的睁开眼睛,想起什么叫幸好,慌慌张张的,他们竟是随意就扔了第一具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假如再给他一天时间,他一定会处理得更好啊!
楼下又在放佛经,他将铁皮块移开些,妄图获得所谓的洗礼。
“……或有众生临命终……死相现前诸恶色,见彼种种色相已……令心惶怖无所依;若能至心称我名,彼诸恶相皆消灭……”
平时江皖都是念诵,今天怎么开始唱诵了,她不是说过经文配乐唱诵反而还会引起家众的讥嫌吗?
他好奇地趴过去看,半厘米不到的缝隙下是张陌生女人的脸。
通明的灯光映出一双安静的眼,瞳眸深处隐隐有一泓墨蓝,仿佛最幽深的湖水,唯一的缺憾是大概许久未曾休憩,蒙了一层薄薄的血丝。
猛的,那人要搭梯子上来探寻,他举起手里的榔头一动不动地等着。
听着扶梯拉扯的金属声,鞋底塑胶摩擦的声音,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终于,他看见铁板缓缓立起,呈现出越来越大的光线,他目眦尽裂,举起的榔头用力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大把白盐闪电般从下扔上来,正中他的双眼。
他嘶吼着,挥动榔头朝下猛击十几下,不是砸空就是打在地上铁皮上,震得虎口发麻,不能停止,不能停!
“艹艹艹!”他飞快地后退,摸到塑料袋就急急忙忙地翻出纯净水洗眼睛。
“伟强你等很久了吗,怎么今天想到要来接我呀!”
雨虹?
韩伟强僵滞地转过头,朦朦胧胧的夜色沉浸里站着一个女人,她低着头,穿着桃红色的防晒衣,直筒牛仔裤,内里是泛着血色的白色衣服,滴答滴答的淌着水。
蕾亚笑了笑,捡起落下的榔头。
“头骨,颅顶。”
手起落下,不带任何情绪。
韩伟强闷哼倒地,随即抱头痛哭。
“颈侧,胸骨……肋骨,手指……小腿,膝盖……”
一下,一下,又一下。
江皖翻倒在地上,抬眼就对上板凳腿上卡着的小块指甲,撕裂的皮肉已经发黑了,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两眼一黑便昏死过去,当她被冷水泼醒时,
耳边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惨叫。
风里有股烧焦的符纸味,她艰难的转头,看着铺了满地的灰烬。叫醒她的是一个叼着烟的年轻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