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韭也是个妙人,看到她端起茶碗,马上吩咐夏溪去装了几碟子点心干果端过来。
跟春荞的谨慎重规矩,和春桐的要么不说,说就语出惊人,还有春蕾的温顺不同,春韭年岁最小是四人中最活泼的一个。
看到袁明珠看她,还狭促地吐了吐舌头。
不过,下头三人正言语攻击对方,还等着她主持“公道”呢,她喝茶可以,吃东西就不妥当了。
因此袁明珠警告的瞥了一眼春韭,把茶碗再次放下。
这丫头,看戏不怕台高。
这会子工夫,袁明珠也基本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熠笙先装的病。
也算不上装病,往日她就仗着生的好,身段窈窕,唱腔优美,喜欢拿乔。
想不想出去待客全凭心情。
没进惟志院之前,她这种小任性也无伤大雅,毕竟作为一个角总有任性的资格,周围的人不仅不指责,还纵容着。
她的这种任性,也是身份的象征。
也就养成了她这副目下无尘的性子。
下巴高高的抬着,从来不正眼看人,都是从眼角斜着看人。
进了惟志院以后,惟志院里也没有主母,秦骅那些毛头小子哪里知道女人的这些小心思,她推脱不舒服不能出去唱,那些人也只当她是真的不舒服。
就算是有人猜到了,也没有跟个女子计较的道理。
就这样,五百两身价银子,比春芳院里其他人身价银子都高的熠笙姑娘,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成了别人争相效仿的榜样。
袁明珠心说: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
她以为受到挑衅,心思缜密的做的这番动作拆穿对方,结果只是个误会?
下头的人还在争吵,她觉得若不是她坐在这儿,三个人就不是吵架了,估计得打起来。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巧合,她第一次传这些人出去待客,就有三个人称病不出。
这三人还是惟志院的这班小戏里的台柱子。
亏得她一眼挑中了熠瑟,今日这事才转危为安。
她想象了一下,若是她今日的做法出些差池会如何?
后头这些事暂且不说,就只宴席上发生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她就会沦为外头的笑柄。
想想当时她若是没指了熠瑟出来,而是莽撞让人唱曲,结果唱得并不如外头传言中说的那样好,那她使唤不动府里歌姬的事就会很快不胫而走。
若是个沉不住气的脾气,因为被损了颜面直接在席上发落三人。
又没有三人装病的实锤,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准跑不了了。
闹不好还有善妒的罪名扣到脑袋上。
袁明珠从来不相信巧合。
不是疑神疑鬼。
而是血泪累积的教训告诉她,这世上巧合很少,天衣无缝般的巧合更少。
每一个看似没有漏洞的巧合背后,都可能是对手精心绘制的陷阱。
不想落入陷阱中,就得步步小心。
袁明珠如此分析着,面上却未露声色。
一开始,熠箫二人就一致对付熠笙,说都是看到她装病才跟着有样学样的。
熠笙以往装病不仅没受到过来惩罚,反而因为“恃靓行凶”身价水涨船高,不仅春芳院里的下人对她恭恭敬敬,春芳院外头的下人也高看她一眼。
熠琴:“大家都一样的人,偏她时常偷懒,她偷懒了,她的那份活计还不是要落到我们头上,回来她还一点愧疚都没有,跟我们该着她一样,
不仅如此,她这些日子越来越过分了,把大家当奴婢一样使唤,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袁明珠觉得,她若是不是她,大概率会被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刺激到,动手处置了熠笙。
她往熠笙身上看过去,不得不承认,熠笙这副容貌身段,还真没辜负那五百两银子。
就算还没听到她唱,袁明珠也觉得就算不听曲只看颜,那五百两也值了。
她的长相不算妖艳,面如银盘,大大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
跪在地下,背脊挺直。
即便是被拆穿装病,看向熠琴的眼神里依旧带着蔑视。
似乎不屑跟熠琴口角之争,只嗤了一声。
袁明珠看着她,不期然想起五柳村吴寡妇说过的那些大眼睛女孩的话。
她的视线挨次从一众女孩们的面容上扫过,果然个个都是大眼浓眉如画。
突然就没了继续追究下去的想法。
而且这事若没有幕后黑手,追究了也无趣;若是有幕后黑手,触发这些人也没有什么用。
她的神色就变得懒懒的,打算结束这场闹剧。
至于幕后的人,一计未成,应该不会就此收手。
而且,会这样算计她的人,也跑不开胡家的人。
袁明珠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还未太适应刘海的她总是不自觉想撩头发。
许是她没有被熠琴的话挑拨起怒气,她的反应出乎了有些人的预料。
袁明珠觉得场中似乎凝滞了一瞬。
接着,熠箫哭得抽噎,像是下一刻就会厥过去一样,“我说去的,都怪熠琴,她非得拉着不让我去。”
大约是觉得把责任推给熠笙没用,开始找新的替罪羊。
之前的攻守同盟不攻自破。
熠琴也不是省事的主,“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我说让你吃s,你是不是也吃s啊?”
伸手想去端茶碗的袁明珠听到这段有味道的对话,又把手缩了回来,装作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袖口上的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