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方才一直重伤昏迷的杜敏行,他醒了过来。褚磊急忙蹲下身子,低声道:“敏行,是我。不要动,你的伤口刚刚包扎好。”
杜敏行被端平端正带回来的时候,几乎是个血人,浑身上下有无数道伤痕,都是又细又薄,像是被什么纤细的武器所伤的。
他眨了眨眼,终于有些回神,忽然一把抓住褚磊的手,急道:“师父!高氏山……那帮妖魔……把敏觉抓走……玲珑师妹她失了魂!”
褚磊心中一凛,沉声道:“莫急,慢慢说!”
杜敏行大口喘气,紧跟着剧烈咳嗽起来,璇玑急忙把茶水端到他嘴边,喂他喝了两口,只觉他目光融融,定定看着自己,里面似有什么情感在纠结缠绕。她虽然有些懵懂,却也禁不住手腕一颤,茶水泼了大半在他胸口。
好容易顺了气,他才轻道:“师父派我和敏觉回少阳派,我们经过高氏山的时候,本想四处找找有没有玲珑师妹,谁知……遇上了那伙妖魔,好生厉害,弟子斗他们不过,险些丧命。然后玲珑师妹……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她似乎与那为首的妖认识,大声斥责他一番,让他放了我和敏觉。谁知……那人只是冷笑,说了一句:是时候了。随后不知对玲珑师妹用了什么法,她顿时变得……好像个木头人。那人把敏觉抓走,又将弟子重伤,让我带话给师父你,就说……旧日恩怨只当一笔勾销,他迟早会踏平少阳派……毁了定海铁索……”
众人听说这一番曲折,都有些莫名其妙。那人说旧日恩怨,莫非是褚磊的仇敌不成?但褚磊身为少阳派掌门,生性严谨,处事一向公正磊落,甚少与人结怨,到底是什么人用如此狠辣的手段对付少阳派?无论如何,对方与那些企图破坏定海铁索的妖魔是一伙的,知道了敌方是谁,要救玲珑和陈敏觉,就容易多了。
璇玑忽然望向容谷主,淡淡说道:“谷主,你上回和那只妖说,他们的老巢是在不周山,对不对?”
容谷主猛然一怔。他当日的话,近乎耳语,除了那只妖本不该有任何人听见。那副宫主兴许有什么别致的法子可以偷听到,也罢了,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居然也听见了,不能不让他吃惊。
她这话一出,褚磊也忍不住望向他,很显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群妖的老巢是在不周山。
“你……”他竟然无话可说。
璇玑问道:“是不是真的?”
容谷主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缓缓点头,“不错……我也是听说的。至于事实如何,那只有去了才知道。”
璇玑道:“我就是要去不周山,把二师兄和玲珑的魂魄带回来!”
钟敏言他们纷纷响应,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不周山把妖魔的老巢给捣个稀巴烂。
褚磊皱眉道:“胡闹!凭你们几个的本事,如何能斗得过妖魔?莫忘了东方岛主都重伤在妖魔剑下!你们几个孩子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他说得自然也有道理,一想到还重伤卧床不能动弹的东方岛主,先前那股豪情好像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去了也是送死,可是不去,玲珑和陈敏觉又怎么办?
褚磊又道:“此事从长计议,不可鲁莽!眼下守住少阳派,不让妖魔猖狂是首等大事。那不周山,谁也不许去!”
璇玑定定看着他,轻道:“在爹爹心里,女儿和弟子的命,竟然比不上少阳的面子?”
褚磊登时大怒,抬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然而见到她丝毫不畏惧的眼神,灼灼闪亮,那巴掌却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了。他缓缓放下手,沉声道:“不是面子!而是生死存亡的事情!你想少阳派也变得像轩辕派那样,被灭门?数百人的性命,与两人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你想不明白吗?”
璇玑低声道:“我是不明白。定海铁索的事情你们明明知道,却从来不说。事情发生了,又遮遮掩掩,迁怒在别人身上……我是不知那被关押的什么妖魔有多厉害,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死守着定海铁索不放。但我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是破坏铁索,不是灭门。”
褚磊忍无可忍,铁青着脸,一掌拍向旁边的红木烛台,那烛台立即碎成一片一片的,散了一地。
“你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厉声道,“你不明白那妖魔若是被放出来,生灵涂炭会死多少人!更不明白五大派同气连枝,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你什么也不懂,却在这里与我争辩,璇玑!你太让我失望了!”
语罢,场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着璇玑,盼她服输,说两句软话,将这场尴尬化解掉。谁知她只是淡淡一笑,轻道:“妖魔若是杀人了,再将它杀了就好。它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杀?我不愿意用玲珑和二师兄两条命,去换那些不确定的东西。总之,我一定要救他们。”
“你……”褚磊恨不得将她踢出去,永远也不要再见。
容谷主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褚老弟息怒,小丫头你也少说两句!兹事体大,不是你们小孩子胡闹的时候。你也见识过那些妖魔的手段,总不能为了赌气,就将整个少阳派弃之不顾。更何况,你们这些年轻弟子当前的任务不是这个,而是簪花大会。在此之前,谁也不要捣乱。夜深了,都赶紧回去休息。让你们大师兄也好好养伤。”
璇玑自己也知道说得过分了,走到门口,才回头轻道:“爹爹,我不是要放弃整个少阳派。我是想……大家都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开开心心。所以……玲珑的事我不放弃,少阳派,我也绝对不放弃。”
褚磊脸色铁青,一时间只觉无比疲惫,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颓然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