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胆子渐大,拿眼偷看桌上的修罗,一面应道:“是啊,没错。天帝还吩咐您尽快送回去,最好不要伤害他。他说,以怨抱怨,永无宁时。六界众生天界最贵,靠得正是与世无争,淡泊养性。若因为一场战争便失却平日的心态,那才是大大的糟糕。”
白帝微微冷笑,低声道:“以怨抱怨,永无宁时。难道要天界以德报怨,拱手把命让出去,从此生灵涂炭?”
玄武急忙说道:“当然不是!天帝的意思是不要用杀戮对抗杀戮,而要感化他们!再说应龙他们也上了前线战场,咱们未必会输,白帝您老人家先别放弃希望啊!”
白帝沉声道:“世间如有能感化的修罗,那修罗道还有甚存在的必要!你们应当知道,世上总有一些冥顽不灵的东西,若非以暴制暴,便永远也不知后退。天界为六界最贵,岂能让他人在头上撒野!若不让他们尝到厉害,谈何感化!”
玄武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不由惊惧,正寻思着怎么找个借口告退,忽听白帝又道:“我天界幅员辽阔,人物俊雅,不擅战斗,故而如今节节败退。寡人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不损自身一兵一将,便可将修罗驱逐出去。”
玄武又惊又喜,连声问是什么法子。白帝淡道:“这个修罗名叫罗睺计都,乃修罗界英雄人物,有惊天动地的能力。寡人欲将他改造一番,获得新生,从此为我天界效力。”
玄武委实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个刁钻法子,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恐惧,隔了半天,才犹豫道:“可是……他是修罗啊!您要怎么改造让他为天界效力?何况天帝有口谕让您立即放了他……此事……还是先禀告天帝才好吧?”
白帝脸色立变,忽而将手一扬,掌中握着一把尺余长的匕首,晶莹锋利,紧跟着手起刀落,只听“咔”地一声闷响,那修罗的脑袋竟被他一匕首斩断,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双目似是微微一眨,跟着便闭上再也没了动静。
鲜血激射而出,喷得屋顶星星点点。玄武吓得瘫软在地,什么话都忘了。
白帝将匕首在白衫上一擦,冷道:“寡人自有方法万无一失,你且留住观看,回头再禀告天帝,天界多了一位……嗯,就叫她战神吧!战神有偷天换日的本领,用以对付修罗,实乃良策!”
玄武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筛糠似的缩在一旁,紧紧闭上眼,什么也不敢看。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白帝又道:“修罗心原来是这般模样,与魂魄纠缠在一起,怪乎如此强劲。”
他心中好奇,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白帝手中捧着一团五彩斑斓的物事,火焰一般灼灼跳动,光华绚丽,夺人神魂。
白帝随手取过案上一座琉璃盏,将那团火焰放进去,未几,那火焰竟缓缓渗透了进去,再也取不出来。白帝低声道:“不好!纵然能为她再造一个身体,然而无心之人岂能办事!”
他皱眉取过琉璃盏,细细看了半天,一筹莫展。此时烛火突然爆了一个花,屋中霎时大亮,灯火下只觉那琉璃盏光华转动,妙不可言。白帝突然生出一计,回头去看那残缺的修罗身体,笑道:“这个模样实在难看,你既要做女子,何妨做个琉璃美人?”
他抬头环视小室,见书橱上放着一尊琉璃人像,却是姑姑的容貌,容光艳极,秋波流慧,神态安详宁静,极为秀丽。他想起昔日天河畔的往事,不由心中感慨,回头吩咐道:“你去将那琉璃人像取来,小心些,不要摔在地上。”
玄武战战兢兢地上了书橱,小心翼翼捧着人像端过来,颤声问道:“白帝……以后如何向天帝交代?何况……琉璃做身体,岂不是一碰就碎?”
白帝笑道:“寡人自有神力,你不必多虑。拿来,放到这里。”
玄武急急将人像放在案上,低头忽见满桌污血,那修罗尸首惨不忍睹,心下顿时一阵发毛,手上一软,只听“咣当”一声,那琉璃的人像竟失手摔在地上,瞬间就四分五裂。他吓得魂不附体,软在地上只是磕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帝叹道:“不能成事!让寡人与天帝如何能将天界放心交给你们!”
他抬手将琉璃盏切下一块,修罗心早已融了进去,与琉璃盏不分彼此。切下的那块有拳头大小,颜色最亮,美丽之极。他将那物事与琉璃碎片放在一起,柔声道:“计都的心愿是做女子,如今小弟替你完成遗愿,以后生死契约,永不分离。”
他以琉璃盏做心,琉璃碎片为身,施展神力,一时间屋内光芒大盛,不可逼视。玄武捂住眼睛,隔了一会,只听白帝轻喟:“成了!从今日起,便做一琉璃美人吧!”
他茫然睁眼,只见地上蜷缩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秀睫乌发,肌肤莹润雪白,正阖目安睡,神态安详,甚是美丽。但全身关节各处都有血红伤疤,乃是因为他失手打碎琉璃人像的缘故,不可避免,正是美中不足。玄武不由看得呆住,心头乱糟糟,竟不知是何想法。
白帝取过那袭白衫,罩在那少女身上,低头端详良久,方低声道:“罗睺计都的名字,今日一拆两半。你是计都,琉璃盏为罗睺。只盼你为我天界效力,驱逐狂徒,恢复乐土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