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公车的终点站是城南区老城区那一片儿,如果说许知颜居住的这块儿地用年久来形容的话,那老城区那片可以用复古来形容。
老城区其实居住的人不是很多,大多都是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稍微年纪轻点要不就在卢州繁华的城区买了房,要不就是去了更好的城市打拼。
程冽从公车上下来时,天边还有光,将柏油马路两侧水杉树的影子拉的老长。
从补课那小区的站到这一站,一共要坐五十五分钟,比他平常转车去学校的时间还要长。五十五分钟,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月的补课日他都可以在公车上花差不多两个小时去做高三的习题,这样算着,七月底他应该能做完半册。
拐进无人看守的旧小区,上了年纪的老人扇着蒲扇在乘凉,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在水坑里踩跳玩耍。
四五层楼高的老楼房排的紧密,白墙斑驳,外墙皮裂痕蜿蜒,脱落几块不足为奇。不知是哪一年落了爬山虎的种子,一不留神,几乎整栋楼都被绿油油的爬山虎吞噬。
程冽推开深绿色的楼道大门,上二楼,他家是靠左侧的住户。
家里静悄悄的,三间卧室,只有中间的卧室门是关着的,程冽放下书包,走到关闭的房门前敲了敲。
“程扬。”
里头没有回答,程冽握住门柄,转动,推开了门。
十岁的程扬正坐书桌前面无表情的,专注的写东西,白色的a4纸写满了数字,写了大概足足有二十来张了。
程冽走进去,看了几眼这些数字,揉了揉程扬的脑袋,笑道:“今天我们爱因斯坦的研究项目是圆周率啊。”
程扬没有回应他的话,自顾自的写。
程冽说:“晚上吃面条,成吗?”
程扬依旧没有回答。
程冽给他房间的窗户掀开一点缝隙透气,怕他看坏眼睛,又打开了房间的大灯,退出去时给程扬关上了房门。
冰箱里还有半卷面条,正好够三个人吃。
程冽在煎鸡蛋的时候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程孟飞一进屋就风风火火的换鞋进卫生间洗脸。
程孟飞身上那件白背心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被汗浸湿了一半。
他拧了把毛巾后粗糙的揉擦自己的脖颈和臂膀,站在卫生间门口对程冽说:“搞了一个小时,这么凉快的天也出了一身汗。等会我还得去趟城西,就昨晚去的那地方。下午人打电话来说发现昨晚送的盆栽不够,嘿,还要两百盆绿萝和十盆发财树,真是大公司,搞这么多绿植。”
厨房里油嗞嗞的响,程冽大约听了个意思,他不自觉得扯着嗓门说:“那吃完饭我跟你去。”
程孟飞:“不用!我和老李他们几个差不多已经搬完了,等会我自己跑一趟城西就可以了。你要是不忙,去花圃那边开上面包车,再运一些君子兰和常青藤给小宋送去,顺带和她说一声,我给她接了个生意,城西那家大公司开张需要花篮,名片我都问人要了,你把名片给她,让她去和人联系。”
“宋姐那儿昨晚不是才送过吗?”
“她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昨晚我们后脚刚走,就有人过来把店里的盆栽都要走了,听说是附近有家酒店重新装修开业,还在她那里订了花篮。小宋知道新开张的酒店盆栽要的多,就和我说多送点过去,做做我的生意,也让她自己赚个中间差价。所以,我这不是也给她介绍点生意。年纪轻轻,又是残疾人,创业不容易。”
面已经熟了,程冽关了火,没了噪音,程孟飞的声音变得清晰嘹亮。
程冽边盛面边说:“我知道了,等会吃完饭我打电话和宋姐核对下数目,晚上给她送去。”
程孟飞从卫生间出来时,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已经上了桌。
他敲敲程扬的房门,说道:“小扬,出来吃饭了,看你哥煮了啥,太阳面!赶紧地!”
程扬这才有了反应,打开房门,一字不言,坐在桌前开始吃面。
程孟飞看着程扬笑了几声,“这小子,胃口倒是挺好,不错。”
程冽抽了两张纸,擦了擦程扬的额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一脑门的汗。
程孟飞的视线就此转到程冽身上,大口灌了几口面后问道:“今天去当家教了?怎么样?那小孩听话吗?”
程冽脑海里浮现出许知颜姣好的容颜,他笑笑说:“挺听话的。”
“几岁啊?以前成绩怎么样?对了,那地方离家远不远啊?”
“就在宋姐新搬去的花店店面对面,就那个小区。是个女孩,和我一样大,挺聪明的。”
程孟飞惊讶道:“这么巧?那地可不近,坐公车得好一会吧。和你一样大?那就是要上高三?成绩好还补课,也是,越聪明的孩子越爱学习。不过阿冽,不是爸想嘲笑你,你可别被人反问倒了,哈哈哈。”
程冽扬了下眉,“您还是管好自己吧,别再把腰闪了。”
几个月前程孟飞接到个其他城市的苗木大单子,乐了半天,帮着装货的时候就把腰闪了,休息了老久才重新去经营花圃。
那阵子也不是寒暑假,程冽一边要接程扬上下学一边要顾着自己的学业,还要照看花圃的情况。
程孟飞平日里的活都压到了他身上,程孟飞可以休息,花圃的树苗花苗休息不起,时时刻刻需要人工打理,之前讲好的单子也都需要执行,程冽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程孟飞做花卉苗木这生意有二十来年了,打程冽记事起他就看着程孟飞弄花弄草,守着花鸟市场的店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