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鬼,手软。”太史阑面无表情一点头,“遗憾。”
……
对街看清这一幕的人,齐齐往后一仰,都觉得被这一斧砍到了心脏。
决断、凶狠、无情、还厚黑!
哪来这么凶悍的女人?
“天啊,她废了我们队长!她废了我们队长!杀了他们!杀了她们!”另一边一群人还没搞清情况,也没看清到底生了什么,狂呼跳跃,策马就要冲上来。
忽然一条人影,像一朵云般,从他们脑袋上跨了过去。
那是一朵珍珠色的云,比真正的云还更光彩更灿亮,掠起的袍角带着芝兰青桂的清华香气,飞越长空时留一个最流畅精致的背影。
袍角上的螭纹一闪,似一条夭矫的龙从人们视野中奔腾而过,转眼就到了对街,掠到太史阑面前。
太史阑一抬头看见他,就向后一倒。
那人一抬手便接住了她,声音带笑,也带几分惊诧和怒气,“我的天,太史,是谁把你气得瘦成这样?”
众人绝倒——有人会被气瘦?这什么意思?第一句话就开始栽赃?
随即那人抱着太史阑一个转身,正面对那群折威军以及负责城内秩序的光武营学生。
“我想知道,”他笑吟吟地道,“是谁想杀了我的女人?”
众人看清他的脸。
一瞬间惊呼如潮。
“晋国公!”
“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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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呼声里,太史阑惬意地向后一靠。
哎,打生打死生涯暂时结束,她总算可以做蛀虫了。
四面惊呼声太响,却掩不住容楚的耳语,也挡不住……他的爪子。
“我的天。”他的手看似没移动,却已经转瞬摸完了他所有能摸而且也不会招致太史阑立即抗拒的部位,“骨头!骨头!骨头!太史阑,你什么意思,你是想逼我把你栓腰带上吗?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太史阑撇撇嘴,眯着眼,懒洋洋躺在他怀里不动弹。
她还是觉得容楚的怀抱软硬最适中。还是觉得容楚的香气不浓不淡最好闻,还是觉得他微带低沉的声音最好听,还是觉得他……算了,爪子乱摸有点不讨喜,不过这两天也没什么手感,摸多了做噩梦也许下次就不摸了。
当然她这是美好的幻想……
“容楚。”她淡淡道,“做好心理准备,我可能要让你为难了。”
二五营的学生,她曾承诺一个不少地带到,要让他们扬眉吐气,让他们在天下光武营面前抬起头,一路艰险,大小战役十几次都熬过来了,却在这云合城内,莫名其妙地折损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当时她已经醒了,神智还有点不太清楚,探头想要看看,是这少女拦住了她。
“我看看。”她笑得腼腆,“你不要冻着了。”
这是她此生最后一句话。
她代她而死。
今日她若咽下这口气,不追讨这笔债,来日她也无脸再面对二五营。
谁的血都不能白流。
只是这债一讨,怕是要让容楚难办,他是目前此地最高统帅和主事人,一切的纷争都将是他的责任。
容楚笑了笑,拍拍她。
“你这个惹事精。”他道,“尽管惹事去吧,捅破天,我给你接着。”
“主子!”赵十三奔过来,眼睛红得兔子一般,急怒攻心之下,话都说不周全,“这事……这事……”
容楚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是我来得太迟,本来命人去官道接你们,谁知道你们竟然爬插天峰。刚才我在城北城主府会议,看见你的烟花就赶了过来,可惜路太远,还是迟了一步。”
他抱着太史阑站起,看着对街的人群。
对街的士兵,是折威军第一营的戍卫。左右穿着平常衣服的,则是今日轮值负责城内治安协助的地方光武营队,分别是山阳第三营,和东南行省的平凌第七营。
折威军第一营的周营副,现在正被他的本家大爷顶住后背,周七先生紧紧贴着他,手肘架在他肩膀上,周营副如被大山压住,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维持笔直坐着,稍稍泄气就会趴成一团烂泥,此刻他额头大汗滚滚而下,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四面的士兵和箭手得不到他的命令,都瑟缩而疑惑地望着他。
山阳第三营的学生,是刚才被容楚冲阵而过的那一群,其中一个学生被容楚经过时顺手扔出,砸倒了平凌第七营的队长,导致那青年被太史阑废了手脚。
山阳第三营和平凌第七营的人,本来都又惊又怒,然而此刻听见容楚那一句“我的女人”,都傻了。
光武营学生分布全国,不如官场中人消息灵通,知道二五营知道太史阑那是因为二五营和太史阑的消息和他们相关,至于晋国公和太史阑的关系,在场这些人还真不够格知晓。
便是普通官员,也不会知道晋国公对太史阑别有兴趣,这本来就是高层官员之间的小道消息。
此刻容楚当众表示占有,学生们就好像当头炸了一道雷,脑子里嗡嗡嗡一片。
这下糟了!
捅了马蜂窝了!
谁想到这么一个病歪歪的,穿得也破破烂烂的女人,竟然会是晋国公的禁脔?
此刻来围攻的所有人,并不知道这是二五营和太史阑——皇甫清江传讯时,夸大事态,却又隐瞒重要信息,只说城门口有一群形迹可疑人员,还带着一大群五越人,行事凶蛮,打伤城门守卫冲入城内,怕是要对云合城不利。
云合城现在聚集了包括东堂外宾在内的全国精英,治安是一等一重要的事,万万不能出岔子,折威军为此特派三个营驻扎,协助当地上府兵管辖治安,听见五越齐至这个消息,自然紧张,所以周营副将人包围,并认出五越人确实有数百人之后,立即下令射箭——五越人诡异花样多,不能容他们靠近,要么近身肉搏,要么远距离射杀,这是他们多年来对战五越的经验。
也因此,冤仇铸成。
不过此时众人紧张的是得罪晋国公——多年来从未听说过晋国公公开承认过哪个女人,他的未婚妻都完全搁在一边的,如今不管这女人什么身份,在这云合城内,众人都必须因为晋国公的态度,而对她尊敬。
众人因此有点懊恼,看来今日不仅占不了上风,还得小小的赔个罪。
也就小小赔罪而已。
光武营因为资源分配不均,一向偏向豪门官家子弟,能被选出来参加大比的都是贵介子弟,在他们心里,死一两个人,实在不算什么事。怎么都能摆平的。
皇甫清江脸色却不好看,只有他知道对面这些人是谁,他也没想到,太史阑竟然和晋国公关系这么深!
他瞧得清楚,晋国公当街抛人后,其实完全来得及拦下太史阑之后的废人动作,他当时已经到了他身侧。
可是国公偏偏没有立即冲出去,居然还拨了拨他,道:“这位小兄弟,你挡了我路了。”
他目瞪口呆——我离你还有三尺远呢!再说刚才后面的人挡你路你不是顺手就把人给抛了吗?
还没反应过来,太史阑已经把人废掉了。然后容楚才好像很急地掠了出去,他看着容楚潇洒的背影,心里只觉得冷。
容楚是故意的!
他很急地赶来,却在太史阑下手报复的时候故意暂缓,一方面要给太史阑机会报仇,另一方面也要让太史阑威慑四方。
仅仅这份心,便可以看出,那句“我的女人”绝不是众人以为的玩玩对象,是动真格的!
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一个凶猛强硬的太史阑,没处理掉已经祸患无穷,再加上一个真心庇护她的,骨子里也绝不是好东西的容楚。
皇甫清江开始有点恨自己消息还不够灵通。如果早知道太史阑和容楚的关系,他会换一个方式。
此刻却不是出头的时候,他挥手命令其余学生后退,并暗自庆幸之前出手的一直是急于立功挣排名的平凌第七营。
“回去休息?”容楚怜惜地摸了摸太史阑的脸,“这里的事,稍后再说,你身体要紧。”
太史阑闭着眼睛,脸色淡淡的。
“人命的事比较复杂,先搁一搁,慢慢算账。在此之前,我要正名。”
容楚叹息一声,有点无奈,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抱起了她,坐到只剩底板的马车上,淡淡看了四周一眼,道:“周营副,请给我一个解释。”
“卑下也想国公解释一下。”那周营副倒还有几分硬气,梗着脖子道,“卑下执行任务,处置五越奸细,何错之有?国公派属下背后挟持侮辱卑下,这又是什么道理?”
“道理。”容楚嗤笑一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下令射箭时,想过这个词没有?”他手一伸,“路证。”
赵十三垂着头,讪讪找出路证交了过去。容楚看一眼那油渍麻花的路证,转头瞟一眼景泰蓝。
景泰蓝大脑袋几乎垂到脚面上。
容楚让一个护卫把路证递过去,周营副接了,迎着日光看了半天,霍然变色,“二五营?”
四面骚动,此时百姓看停战,都已经过来围观,连带城内其他参赛的光武营学生都赶了过来。
众人一听见“二五营”三字,都不禁色变。
“这不是最近风头很劲的那个?”
“听说一路走边境最险的路,一路打五越过来的那个?”
“说是把五越打了个遍,胜了几十仗!交给官府的俘虏就有好几千!”
“假的吧,哪有这么多。”
“真的,我娘家侄子的老婆的邻居的舅舅的连襟就在凌河城附近,亲眼看见好多俘虏,官家去押解回来的!”
“这里更多五越人呀!是俘虏吗?这是大功啊,怎么会在城里打起来?”
……
其余光武营学生探头看看那些五越人,脸色也变了,五越人喜欢小股出没,如果俘虏就有这么多,当时的军队该有多少人?
“二五营。”周营副不敢置信地看了半天,才呐呐道,“你们当时怎么不说?”
“你给我们说的机会了吗!”赵十三悲愤地大喊。
周营副脸色又变了变,他是得到上司的命令要求前来处置的,上头并没有和他说太多,只说这批人形迹可疑,如果确实现有大批的五越人,要当机立断处理,他也不知道上司的消息怎么来的,为了完成任务,他看见五越人的时候就下令射杀,谁知道竟然是个天大的误会。
周营副一边暗骂上司,一边冷汗就渗了出来,勉强道:“这不能怪我!你们不过几百人,就押着几乎同样数目的俘虏,这怎么可能!”他越想越觉得确实可疑,大声道,“对!你们就是有问题,俘虏就有三百多,说明敌人最起码上千,你们不过三百多人,还有男有女,对上的还是诡异狡猾的五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大胜!这样的大胜,南齐已经多年没有过了!”
“没被创造过的奇迹就不可能生么?”这下连躲在人群后的龙朝都探出脑袋道,“咱们大人在北严,三千对两万,力抗西番,计伤主帅,南齐之前有过没有?”
众人听着,都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忍不住一声兴奋的呼叫。
“太史阑!”
“太史阑又如何?”周营副还在嘴硬,“没证据,都可以怀疑。”
“你要证据么?”容楚忽然笑了笑,道,“我问你,如果这三百俘虏不是俘虏,是和太史阑勾结,那么刚才,他们会死吗?”
周营副顿时哑口。
第一轮射箭,因为俘虏被绳子串住,无法躲避,已经死伤大半。
“你可以说是他们假扮俘虏,然后遭受你们围攻,一时没来及解开绳索才被射死。”容楚道,“那么第一轮箭停之后,他们绳索解开了吗?”
周营副额头汗滚滚而下。
有些事不是强词夺理就有用的,群众的眼睛雪亮,真俘虏,假俘虏,生死面前再扮不得假。人群里已经有人在笑,道:“折威军一年比一年蠢!”
容楚瞟一眼学生们脚上套着的草鞋,道:“战场在插天峰?五越联合堵截你们?人数多少?千人以上?”
他不过一眼,就已经说得八九不离十,苏亚佩服地点点头,一边把那家伙的解药往自己手上敷,一边道:“插天峰南麓半山,靠近一个豁嘴崖那里,派人去看,应该还有尸首,五越丢弃的武器,以及作战痕迹。”
容楚转头吩咐身边护卫,“请驻扎在城外的极东上府兵立即前去插天峰查看。”
护卫领命而去,等待的间歇,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周营副额头汗滚滚而下。
到此时他也知道,十有八九是自己犯了大错,一旦核实消息回来,折威军丢了脸,自己的军职也不保,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太史阑这边给留几分面子,就此罢手,不要当着全城人的面煽折威军耳光,为此哪怕事后赔罪,也没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全城人都得了消息,听说了挟功而来的二五营被折威军误会,当街拦截杀人的事,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群,无疑给了折威军很大压力。
周七已经不需要再挟持周营副,早就嫌弃地下了马,蹲在屋顶上监视。周营副感觉好了些,脑筋也能开动了,想了想,下马向太史阑走来。
容楚和太史阑都没动,容楚似笑非笑,太史阑无动于衷。
周营副觉得,和太史阑面无表情比起来,容楚的笑才让人感觉压力更大,因为你会觉得你心里想的一切已经被他知晓,而他在等着看你笑话。
有种当面裸奔的感觉。
但他无可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太史阑身边,低声道:“太史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以。”容楚和太史阑同时答。
“这……”周营副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更倒霉的是一遇就是两个。
他咬咬牙,不屈不挠地道:“既如此,可否请太史大人带着属下,先行往客栈休息?不要停留在大街上,影响来往通路?折威军在城中有专门招待贵客的客馆,太史大人愿意的话,可以带属下免费入住。”
容楚忽然给太史阑喂了颗药。
太史阑立即来了精神,坐起身,大声答:“是吗?折威军愿意免费给我们住高级宾馆,只要我们今日不要在大街上让你们下不来台?呵呵!好算盘!不过我想问,现在要我给你们面子,先前又是谁不给我们机会?”
她嗓门瞬间大得出奇,四面听得清清楚楚。
周营副恨不得煽自己一个大嘴巴……
百姓们一愣,随即大笑。
“啊哈,当街收买啊。”
“折威军也有今天?”
“做人莫太过,迟早自煽脸!”
“喂,不分青红皂白,拦了人,射了箭,杀了无辜,就几晚不要钱的住宿,就想轻轻揭过?折威军,好大威!”
折威军士兵脸上阵红阵白,有人想作,然而瞧一眼上头虎视眈眈的龙魂卫,只好勾头当作没听见。
周营副僵在那里,眼看太史阑大嗓门说完,马上又精神萎靡地躺了回去,恨得恨不得扑上去乱刀将这女人砍死。
可他不敢,他知道只要他动一动小手指,容楚就能把他先乱刀砍死。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自城门外奔来,当先的人穿着上府兵军服,众人正诧异上府兵这么快就调查回来了?却听见领头人长声道:“请问二五营诸位兄弟在吗?”
于定雷元迎上去,老远抱拳大声问:“我等在此,军爷有何吩咐!”
“不敢!”那些士兵都在马上拱手,笑容满面,“我等是极东上府第二营军士,今日轮值巡察插天峰。有巡哨说现插天峰出现作战痕迹,尸首数十都已冻硬,经查为五越人士,我等询问附近猎户,得知昨夜插天峰有激烈一战,五越首次联合,堵截一只过路队伍,对方有二五营旗帜,所以我等前来询问各位兄弟,此事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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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帅帅吧?
我可把容楚给拖出来了,那些喊着容楚出来才给票的亲,快掏快掏!掏得俺愉快了,对手戏多多的,感情戏浓浓的,那啥那啥……那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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