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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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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根本没有看那张纸,脸上慢慢地,没有了任何表情。

似铁,生冷。

她看过婚的格式用纸,和现在城上飘下来这份,一模一样。

那么简陋的东西,天下还真找不出第二份。

景泰蓝看看容楚,再看看太史阑,慢慢也闭了嘴。

不用问,看表情都知道,这事儿,怕还真是真的。

这事儿……也太要命了。

太史阑现在是史阑现在是什么人?是国公,是总督,是元帅,是即将总揽天下军权的女将,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家重臣。

如今在万军之前,以她为妾,这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整个南齐军方的侮辱,更是对南齐的侮辱。

这东西在这时候拿了出来,南齐军心大失不说,太史阑以后领兵驭将的威望威信,也会有一定的损害。

虽说她手段强硬,迟早能扳回,但终究因此给了人背后取笑的把柄,还是在天下之前,这让她如何忍受?

便如万人之前一个耳光,响亮。

景泰蓝看着瞬间岿然成雕塑的太史阑,明白此刻她已经怒到极点。不禁心中哀呼:郡王!您英明一世,如何做得这般蠢事!

郡王在苦笑,咳嗽。

这只能说冥冥天意。他本意何尝如此?

写那婚时,他还没爱上她,不过一时玩笑之心,想要将来博她一乐,杀杀她的威风,小小来一场逗趣而已。

内心深处,也不无告诉她——此生容楚若娶你,妻也好,妾也好,都只能是你。

但如今如何解释?大错已成。

“陛下能以贱妾为帅,雨润却不屑和这等人对战,平白降低身份。”乔雨润永远不会放过时机火上浇油,“和妾相争,视为侮辱。请陛下换将再来!”

城头上一阵狂放的大笑,夹杂着“贱妾,羞耻”之类的话语。

苍阑军士兵们浑身抖,眼神暴怒,纷纷提枪上马。

太史阑竖起手掌,止住了他们的冲势。

现在已经不是猛攻时机,无论是惶惑不安的南齐军队,还是愤怒冲脑的她的嫡系,此刻都不是最好状态。斗志已失,再战无益。

不过退兵前,她还有话要讲,必须将气势军心给捞回来。

“乔雨润,难为你假造妾书,仿制我夫妇签名,几可乱真。”她讥诮一笑,“不过,真本在此。”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个大红封套,在掌心一晃,随即收起。

“如何不敢拿来看?”乔雨润冷笑。

“你配?”太史阑语气淡淡,“我是当朝国公,一品元帅。我子为世子,我女为郡主。我的婚书,用得着给你这半人半鬼,肢体不全,专门构陷他人、阴私谋夺的前西局首领看?”

南齐士兵这才明白这女子的身份,眼神纷纷露出鄙弃之色,将手中捡到的弃书往地上一扔,呸声道:“低级伎俩!”

乔雨润气得脸色白,随即冷笑,“如此,祝国公和郡王百年好合,君妾同心,一生美满,永无龃龉!”

太史阑理也不理,单手一挥,示意退兵。

她驻马默默看大军后撤休整,容楚策马过来,她忽然扬鞭就走。

苏亚在后头叫她,“大帅……”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太史阑道,“我好久没有给我前头那位写信,如今我身在战场,它难免挂记,也该告诉它一声。”

众人一傻,景泰蓝眼睛睁大。容楚伸手勒住马。

面面相觑了半天,还是最有资格的皇帝,期期艾艾地问:“呃……什么是……前面那位?”

“就是排在容楚前面那个,我之前最爱的那个。”太史阑轻描淡写地答,“严格意义来说,容楚如果能遇见它,该给它敬茶。”

景泰蓝想摊上大事了!

“呃……这位,叫什么名字?”小子认为太史阑不过是气话,这样问也算是个提醒。

太史阑毫不犹豫,“幺鸡。”策马从堵住她路的容楚身前过,“劳驾,让让。”

容楚原本尚有笑意,此刻听见这名字,不禁一怔。

姚基?

这名字,还真的听她一本正经说起过……

他了解她,此刻她神情一看便知,不是说谎。

太史阑头也不回离去,只抛下一句话,“今晚我要好好写信,闲杂人等请勿来扰。”

众人齐齐看向那个唯一的“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拳头凑至唇边,无奈地咳了咳……

……

当晚太史阑在自己帐中睡大觉。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送饭,她听着那脚步声,对苏亚道:“你去门口接。别让人进来。”

苏亚只得无奈地去门口接,把亲自送饭的某人劝了回去。

吃完饭按例她要出去洗手,她今日却道:“我怕动,苏亚你打点水给我。”

过了一会她看看门口影子,忽然道:“不必送进来了,放在门口。”

门边端水的影子顿了顿,良久,慢慢放下水盆,走了。

晚上看军报的时候有人来送灯油,太史阑道:“不要,够了。”

送灯油的人影子默默拖长在帐篷边缘,太史阑转过头。

三更的时候,苏亚在帐外说送宵夜,太史阑看看影子,道:“不吃。”扑地吹熄了灯火。

帐外传来一声长叹。

太史阑拉毯子蒙住头,还是挡不住他的语声传来。

“太史……”容楚的声音听来有些犹豫,“我有话和你说。”

她不理。

“不是解释那件事……”容楚轻轻咳嗽,“我终于基本确定了一件事,想想还是和你先说一声比较好,虽然未必生,但……”

她抓起油灯,呼地掷了出去,油灯撞在门帘上,闷闷的砰一声,将他的话声打断。

这人诡计多端,奸诈狡猾,奸诈狡猾,不听!不听不听!

帐篷外终于安静下来,太史阑维持着半起身掷油灯的姿势,竖着耳朵听,没有听见什么离去的脚步声,但映在帐篷上的影子似乎已经淡去。

容楚虽然待她向来体贴温柔,骨子里却也是骄傲的人,相识这么多年,她这般作还是第一次,他应该也有所明白,暂且离开了。

她坐着,眼神直半晌,霍地躺下,将被子一扯,蒙头一盖。

太史阑这一夜没睡好。

迷迷糊糊总感觉到脚步声徘徊,听见他的呼吸,隐约似乎还夹杂着较重的咳嗽声,仔细去听却又没有。

……

大帅主帐一改往日夜深才熄灯的习惯,早早地熄了灯,众将领都心里有数怎么回事,人人蹑足行走,远远避开主帐。

花寻欢巡夜回来,正看见容楚负手站在他自己的帐外,注视着对面的零星灯火。

在战场上,太史阑和容楚是分开睡的,各自有自己的主帐。

花寻欢正想打招呼,眼神忽然一凝,她看见容楚腰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令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容楚忽然回身,道:“花将军。”

花寻欢只得将眼神从那东西上收回来,道:“郡王,我已经不是将军了。”

“你有过错,但已经立了更大的功劳,此战结束之后,会根据你的情形,再重新议定你的处置情况。”容楚温和地看着花寻欢。

花寻欢怔了怔,心中忽然一酸——在眼前这人睿智而洞彻的眼神之前,没有什么事会被埋没。

她抵制了诱惑,狠心放弃了弟弟的治病希望,拒绝了二娘的蛊惑,成全了自己的气节和对太史阑的忠义。这样的事没法对人说,她也不打算对谁说。

只是这样,她就只能是一个“身负嫌疑,有负主帅,临阵脱逃,引大战”的战争罪人。

她咬牙留在军营中,背负着众人的排斥怀疑的目光,做她的小兵。目的,也就是在无法解释的情形下,向所有人解释——我是忠诚的!我没有对不起谁!

便纵最后马革裹尸,埋骨沙场,换一场清白人间。

然而当有人真的知道,并且理解她,感谢她,她心中终得安慰。

“郡王。”她终于诚恳地道,“放心,今天的事会过去的。我了解大帅,她越对你使性子,越丢不下你。”

容楚笑了笑,颔首,“我知道。”

随即他道:“我刚刚接到军报。中越首领谋刺五越联军主帅李扶舟,被现。刺客三人当场被杀,中越琳夫人仓皇逃奔,据说可能现在在上阳山南麓一带。”

花寻欢眼睛一亮,容楚饶有深意地注视着她。

花寻欢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郡王。我可不可以暂时告假,离开军营。”

“可以。”容楚立即答,“不过,你会回来吗?”

“会的。”她坚定地答。

“去吧。”

……

天将亮的时候,花寻欢将一封信塞在太史阑帐篷下,背着一个小包袱,独自离开了大营。

她的背影长长地拖在北地经霜的地面,步伐却短而快捷。

……

天快亮的时候,太史阑起身,现脸上两个大黑眼圈。

她匆匆洗漱,在帐篷底下看见那封信,匆匆打开。

“大帅。我是花寻欢。我去解决我的事情了。做得好,应该也能帮到你。相信我,于定做错的事,我不会来第二次。”

“又附:郡王的新佩,图案吉祥,随身佩戴极好。”

太史阑目光在第二行上扫了扫,将信纸收起。

鼓声又擂了起来,攻城战第二波。

虽然第一轮南齐没有攻下上阳城墙,但悬殊的死亡数字,还是让联军统帅们的脸色变了。

昨夜上阳行宫也灯火不熄,将领们议事到深夜,当他们走出行宫的时候,身影疲乏,眼神亦有淡淡不解。

但不解归不解,该执行的,就一丝不苟地被执行。

第二次天亮的时候,连宗政惠都赶上了城墙,注视着万军阵列的城下,她身后站着气喘吁吁的李秋容,李秋容今日身子似乎好了些,执意要跟着保护她。

城下景泰蓝一眼就看见了宗政惠,脸色立即变了。

这个他喊了多少年母后的女人,几乎毁了他一生,而就在不久前,因那虚假的血缘联系,他还一次次放过了她。

悔不当初。

太史阑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淡淡道:“陛下,不必急在一时。”

景泰蓝重重点头。

容楚在景泰蓝另一侧,眼光不住飞过来,太史阑目不斜视,脸色如铁。

她先前就注意到容楚佩上了上次她送他的古佩,只当没看见。

城下士兵看见一个凤冠红袍的女子出现,隐约也猜到她身份,都渐渐安静下来,仰头看看城墙之上,再看看皇帝,心里也为八岁的皇帝感到难过。

景泰蓝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在袖子下握紧了拳头。

太史阑冷冷打量宗政惠,她曾以为她和宗政惠,总该有一场生死对决,或者生在金殿之上,或者生在城下,然而数年之后,她携兵而来,军临城下,那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却已经不配做她的敌人。

自作孽,不可活。

城头上,乔雨润俯视着城下,忽然露出,忽然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大步过来,抽出剑,架在了宗政惠的脖子上。

士兵哗然,太史阑眼睛一眯。

容楚却只盯着宗政惠背后,摇摇欲坠的李秋容,微微皱起眉头。

景泰蓝愤怒地冷哼一声,他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陛下,”乔雨润柔声道,“您亲自来接您的母后了吗?您看,她好好的呢。”

她指尖轻弹剑刃,铮然有声。城上城下,落针可闻。

“太后已经废为庶人。”景泰蓝大声道,“她叛国叛朕,自废于皇室,已经不是太后。朕既为万方之主,怎可践踏法纪。一介庶民,身怀重罪,朕凭什么救她?”

容楚将他的话远远传送开去,万军呼啸,声浪一波波冲上城头,“受死!受死!受死!”

“就算她是庶人,她依旧是您的母亲。”乔雨润笑容不改,“血脉牵系,生恩如海,母子亲情,刀剑难斩。陛下,您真的要在万军之前,致死您的母亲?从此后让南齐军民都知道,您是个绝情绝性,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顾的独夫?”

景泰蓝小脸煞白,浑身颤抖——他知道会是这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那贱人的事情,不能公布于天下,那么她就永远顶着他“母后”的名头,永远可以拿“孝道”来压制他!

如何心甘?

城下鸦雀无声,乔雨润笑得得意,头顶的旗帜扑扑响动,拂得她鬓角痒,她单手挟持人,又断了一臂,无法自己拂开,忽然便想起那日丽京城头,容楚给太史阑拂开脸上旗角。

如果,扶舟也能为自己卷起脸上旗帜……

心念一动,随即她眼角扫见一抹深红衣角,她心中一颤,半回头,就看见李扶舟如一抹红云,无声无息已经降临了城头,四面的五越联军将领,齐齐躬身。

李扶舟很少亲自上战阵,然而他此刻站在那里,五越将士恭谨万分,连季飞等人都下意识让出一步。

韦雅一身劲装,永远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

乔雨润望向他的眼光,不自觉地便带了期盼,然而瞬间她的身子便一僵。

李扶舟立在城头,眼神遥遥远远,穿过她,穿过宗政惠,落在城下的太史阑身上。

此时太史阑亦抬头。

四目相对。

一瞬间郁郁青春踏波来,载歌载舞,都是好年华。

好年华里春日暖阳新柳绿。

好年华里绿柳荫下少年春。

好年华里茵草山坡包子酒。

好年华里并肩谈笑论前尘。

好年华里携手逃奔过鹿鸣,含笑相逢二五营,好年华里一路相护,历练风波,山林御敌,酒楼狂奔。

好年华里,是那小城屋脊上大而圆的月亮,是北严城下穿万军而来的身影,是青灰城墙上一朵花,堞垛后共食的一碗饭。

好年华里,有颤颤巍巍的吻,犹犹豫豫的指尖,最后一见暗黑大殿里,深红如血礼服尽头,他淡淡长长的呼吸。

一瞬间流年过,一霎那流年远。她人生里记载萌动和温情的第一次,心深处一角永不可替代的初初美好,今日终于被那一抹红影,悄然覆盖。

仿佛昨日还在北严城头共御西番,如今却已一个城上,一个城下,我等你死,你不让我活。

命运寒苦,从来如此。

城下太史阑的眼神,从往昔迅速奔回,依旧冷峻坚执,如见陌生人。

城上李扶舟的眼神,是浮光掠影,一霎千年,似落在她身上,又似结束在空茫。

乔雨润慢慢地扭过头,被那眼神烧得连血都冷了。

容楚依旧看着太史阑,眼神若有所思。

“陛下。”乔雨润声音更冷,剑锋往宗政惠脖子里又按了按,“您想好了吗?”

景泰蓝抿紧唇,盯着她。

“退兵。”乔雨润道。

“陛下。”太史阑的声音,冷冷静静在景泰蓝身边响起。如一块坚冰,将他的怒火压灭,他想起之前太史阑和容楚的一些嘱咐。

“来人。”他吸一口气,声音已经平静,“把东西拿过来。”

有人送来一个杏黄色,裹着锦缎的长形盒子。

宗政惠身子蓦然一紧,下意识探头——她认得,这是她那个早产孩子的小棺材!

当初她夜半流产,之后被李秋容背着逃奔,当时没能顾上那可怜孩子的骨殖,事后她让李秋容安排人,将骨头拿了出来,装裹了,葬在永庆宫后的园子里。

因为心中隐痛,她平日从不往那里去,为了避免有人恶意损坏坟墓,她也没有立碑,只在那地方种了一株花树。

此刻看见这小盒子,她怒如狂——天杀的无耻的皇帝,他竟然掘了她孩子的墓!

“蓝君瑞!”她大叫,声音凄厉,“你竟然掘了他的墓,你竟然掘了他的墓!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啊!你杀了他还不够,你还要挖坟鞭尸吗!”

女子声音尖利,几近破音,听得城上下人人身上起栗。

“你胡说什么!”景泰蓝怒喝,“是你自己弃儿尸骨于荒野,任他零落为野兽所食,还是朕现了及时收殓的。如今朕就是带弟弟过来,问问你这狠心母亲,为何要当众背叛大儿,又为何要狠心抛弃小儿!”

宗政惠一呆,“什么?”

她素来喜欢孩子,虽然对景泰蓝不怎么样,那是因为在她看来,景泰蓝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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