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男子大喊,从恶梦中惊醒,胸膛剧烈起伏,金褐色眼睛充满惊惧。
「尚恩、尚恩,你还好吗?」门口响起急促敲门声。
「我没事,回去睡吧。」被唤做尚恩的男子坐到床沿,大口呼吸,用手爬过深黑色微捲短发,宽阔额头上佈满水珠,有些沿着脸颊到坚毅下巴。
「好。」
门外又恢復深夜寧静。
尚恩起身推开落地玻璃门,冷风灌进大房间扬起白色窗帘,吹动他黝黑健壮半裸身上又长又宽的麻质睡裤。
他修长手指高举过头轻扶门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到我梦里?」他望着漆黑天空喃喃自语。
他躺在床上整夜辗转无眠,天刚亮便匆匆起身冲澡准备出门上班。
「早。」尚恩西装革履出现在早餐桌上,脸上看不出情绪。
「你还好吧。」中东美女抱着小婴儿抢在母亲开口前疑惑发问,昨夜在医院值班整夜的她,要不是知道自己弟弟有这老毛病,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人昨夜有大清早已经去医院上班的老公和早起的爸妈形容的严重恶梦。老公还说去敲尚恩的房门才从恶梦里唤醒他。
「嗯。」尚恩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在美女对面落座,自顾自端起佣人倒好的黑咖啡就喝。
「今天有空到医院来检查。」坐在首位,中东面孔老人看上去充满智慧和威严,英文带着异国腔调。
「爸。我没事。」尚恩边翻开佣人递上的报纸。
「尚恩,听你爸的。你很久不曾这样做恶梦,去检查看看是不是生病了。」优雅的中年妇人开口也是类似异国腔英文,手拉住儿子的手臂。
「妈,最近银行比较忙您也知情,过一阵子比较不忙就去。」他放下报纸拉住妇人双手安抚。
「那我去上班了。」尚恩没等所有人反应便起身离座,连最钟爱的小姪女都不抱就走人。
「这孩子!」妇人不禁抱怨,但孩子大了又能如何。
「算啦,这老毛病,反正他看起来没事,检查也从来没事。死不了就好。」美女医师换个姿势抱小孩,凉凉的说,不理会母亲投来不认同眼神。
窗外传来高级轿车车轮在地上发出吱吱声,妇人双手掩面不停摇头,口中喃喃唸着异国语言。
「老闆,你昨晚又犯了?」追上脚步快速的尚恩,年轻男子在大厅拦下他。
「你如果太间,我可以送你去帮我出差。」尚恩忍不住朝特别助理翻白眼便再度往前走,边走边还用迷人笑容跟大厅职员打招呼。
「副会长,我只是关心你。」待两人站在电梯前,年轻男子才苦笑再度开口。
「公共场所请称我总裁。」尚恩压低声音提醒。
「是,总裁。」年轻男子识相不再说话。通常温文有礼的老闆今早像吃火药当早餐。
「你在看谁啊?」伊莎莎随好友眼光而去,一位目测有180公分以上,中东脸孔男子站在一部近上班时间却完全没人去搭的电梯前,一位身材差不多高挑但满头褐发脸上还有雀斑的男子正跟他说话。
「尚恩?帕尔沙,据称是拥有阿拉伯血统的美国人,王子气质与天俱来,你看他微捲黑发是不是很性感。」克洛依迷醉眼神望着他。
「噢,那位有名纽约社交圈花花公子。」莎莎不在意回道,自顾自拉直身上洋装皱掉的部份。
「听说可以跟他共渡一夜的女人都得到重赏。」
「克洛依小姐,你好像不怎么缺钱或男人嘛。」莎莎充满笑意调侃眼前中美混血万人迷。
「哈哈,纯欣赏。他可是我的老闆,衣食父母不能碰的。谢谢今天送我来上班还陪我吃早餐,我可不能比他晚到,他可是每天早上巡堂,掰掰。」克洛依挤进满载员工电梯,在电梯关门前朝莎莎挥手道别。
莎莎转身要到大厅自动收费机缴停车费。
尚恩这时注意到大厅某个熟悉又陌生身影移动着,特助惊讶站在大开电梯门前,转头看着总裁不走进电梯反而大步越过半个大厅,拉住身着黑色洋装,皮肤白晰的东方娃娃。
「你……。」在她抬头那瞬间,尚恩愣住几秒,梦中女神现在活生生站在他眼前,他不相信命运但开始觉得很玄。他连请圣殿骑士团里专门负责情报的雷恩为他追查都免了。
莎莎发现这个男人近看还真是好看,难怪拜倒西装裤下的女子眾多。
一双锐利眼神说明他并非池中之物,浓密剑眉表示脾气应该好不到那去,直挺鼻樑显示坚毅性格,粗矌明显五官表明不羈。因为阿姨帮人算命看风水扶养她长大,从小莎莎听到大,看人总不由自主想到这些。
「你的名字?」尚恩将她拉进怀里。
「你为什么想知道?」莎莎试图挣脱他,对眼前把妹把到她这儿的花花公子不客气。
「看着我。」尚恩不满这女人避开眼光接触忽略他。
「先放开我好吗?」莎莎神情窘迫小声说道,尚恩这才注意到大厅所有人都在对他们行注目礼。
「请美女上楼。」尚恩放开手,侧头指示按住电梯门等待他的下属便走向电梯。
「请。」特助比出手势请她先进电梯。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还来不及说完,莎莎便被尚恩回头拉着走进快关门的电梯。
电梯门密闔,尚恩立刻吻住莎莎。站在电梯按键前的特助完全不敢回头看。
他深知凡到过总裁办公室里休息室,必定会知道眼前东方女子跟那墙上仿中国画风的波斯古董地毯画中女郎像是同个模子印出来,她就是总裁要找的女人!
「嗯…嗯…。」莎莎发不出声音,想甩他巴掌,手被尚恩拦下,反他被紧扣住双手在背后。
叮!电梯到顶楼停下,特助没动。尚恩很快把莎莎拉出电梯,让她来不及反应。
背后传来特助匆忙声音:「老闆。我等等再上来向您报告。」
「不要伤到自己,我放开你就是。」尚恩待电梯离去,反正她没有通行证可以控制电梯下楼,便放任她奔向电梯。
「这是绑架!」莎莎发现自己无法离去,回过头到他面前发飆。
「你好香。」尚恩二话不说又用吻堵住她红唇。
铃!铃!手机响起让尚恩意犹未竟结束这个吻,一手不忘阻止莎莎打他。
「尚恩。嗯,好,那就今天下班后,好,就这样。」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挣扎那么久,你不累吗。」尚恩挑眉看眼前女人,细瘦身体绝对不是他对手。
「无赖!」莎莎谅他也不敢在世界知名黑石投资银行总裁办公室对她如何,气呼呼走到沙发坐下,从包包找手机准备跟克洛依讨救兵。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手机在你手上。」她跳起来衝到朝她晃着手机的尚恩面前。
「刚刚掉到地毯上。」尚恩把手高举,莎莎怎么跳都拿不到。「我要工作,你乖乖的。需要什么,我请人拿来。」尚恩把手机塞进西装内里口袋,握住莎莎双臂停止她会扭伤脚的举动。「尚恩?帕沙尔先生,我没有时间跟你耗,也不会拜倒你西裤下,麻烦还我手机,然后让我下楼。我不追究你绑架我。」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你的名字?」尚恩满脸得意。
「伊莎莎。」莎莎一脸不悦。
「莎莎,我不会让你走的。」尚恩把她拉到没闔拢的小门前,强迫她转头望向室内墙上。
帷幕玻璃旁墙上有幅波斯掛毯构成唐代风格中国画高掛着,彷彿有吸引力似,让她不禁走过去细看这幅画。
「这……这是??『清水本不动,桃花发岸傍。桃花弄水色,波盪摇春光。我悦子容艳,子倾我文章。风吹绿琴去,曲度紫鸳鸯。昔作一水鱼,今成两枝鸟。哀哀长鸡鸣,夜夜达五晓。起摺相思树,归赠知寸心。覆水不可收,行云难重寻。天涯有度鸟,莫绝瑶华音。』」莎莎用中文唸出诗句,尚恩跟在她身后,似乎听到咒语般,心脏开始紧缩,眼前渐渐分不清莎莎和画里古代中国仕女。
『碰。』莎莎回头只见不久前还在威胁她的高大身躯倒地。
「嘿,你醒醒啊。」她蹲着叫他怎么都叫不醒。
帕尔沙夫人接到通知赶到医院看见莎莎坐在病床旁时,手中营养品全部掉到地上,她走到莎莎面前仔细看着她。
「你是?」
「夫人。她是公司合作厂商员工,刚好撞见总裁身体不适送他到医院。」特助见状赶上前帮忙捡拾散落物品。
他可不确定老闆想让夫人知道美女的事,朝莎莎点头示意她离开。莎莎很快朝夫人鞠躬便快步离开。
「那就好。」帕尔沙夫人一眼便知晓『她』像是画中人再世。
「阿拉真主!」当她望向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儿子,早上出门时一头乌黑头发,现在竟然有许多灰白头发掺杂在其中,她大喊阿拉真神,昏了过去。
「护士。」特助赶紧扶住她,喊住刚好经过的护理人员。
中国唐代长安城东
「主人,您一路上辛苦了。」站在中东风格建筑物前,有着长白鬍鬚戴着白色长布料折成帽子的老人在斜阳中恭敬迎接风尘僕僕商队。
「我很享受这趟旅程,秦跟波斯完全不一样。」将马韁交给身旁小廝,高大男子边说边拍去身上灰尘,将原本包着头部挡去风沙的长布拉到颈项,增添大漠儿女风情。
「回程帮您安排南下走水路。」老人领头进入大宅。与男子同行的人们则牵着马由黑色侧门鱼贯进入白墙大宅。
「何时可见秦国王?」男子点点头同意,伸手摸摸门口两具石雕骆驼,石骆驼后方全白墙壁上只开了个黑色木质大门。
「后天。」老人站在玄关等着男子巡视墙上引入室外光线的彩色玻璃镶嵌瓷砖。
「异国歌声?」男子好奇的循声步下玄关后方往中庭花园的左方阶梯,越过大型屏风走入中庭花园,歌声也在此时停下。
女子有些吓到睁大双眼跟男子四眼相对无言,一旁两位波斯女孩见主人来到,行礼后连忙回避。
「唐姍,这是大宅的主人,贝禄斯?伊嗣隑。」老人向女子介绍。
女子很快整理好情绪微微欠身,身上鹅黄色半臂窄袖袒领短衫和同色长裙及披帛,是当今最流行的衣着和顏色,说明她身份非富即贵。
「萨拉畒。」女子微笑着以波斯语问好,便也退出花园。
「她会波斯文?」贝禄斯随老人转进建筑另一头,进入墙上贴满色彩丰富磁砖的房间,四周墙下大理石长椅放满抱枕,中央有着流水小池,另有道门通往另一间房。
「她是我在此地旧识丝绸富商之女,从小就跟波斯人和各国人士往来。最近刚失去父母。我请她来散心并教女眷们本地语言和音乐。」老人招呼小廝开始准备晚餐。
「原来如此。」贝禄斯脱鞋后将手放入小池洗净边说。
「殿下还有何吩咐?」老人在眾人退去之时才以正式称呼眼前年轻男人。
「请她进来吧,来者是客。还有……李素,我现在只是一般的商人。」
「是,主人。」李素深知眼前年轻男人的考量,恭敬退出门外。
唐姍进入内室,刚刚惊鸿一瞥,她这才细看帝王般安座在大理石椅的西域商贾,手长脚长,大眼高鼻,肤色比起其它波斯人较浅,黑发捲曲膨松散落在肩头上,跟大唐男子时兴发型完全不同,混身透露出贵族气息。
「过来。」贝禄斯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就座。
唐姍默默走到他身边,但是没有马上坐下,毕竟当今圣上朝中的李素大人都要称眼前男子主人,她一介平民孤女身份好似不适合与他同席。
贝禄斯见状将还在迟疑的她拉着落座。
「吃吧。」他将一大盘水果和食物推到她面前后,便自顾自用起晚餐。
「好。」唐姍只是用波斯语简单回答,并没有开始用餐。
「你怕我?」贝禄斯忍不住放下手边圆型饼状麵包。
「不是的,伊嗣隑殿下。」唐姍摇头急着否认。
「叫我贝禄斯吧。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李素告诉你的?」
「猜的。」
「猜的?怎么猜法?」贝禄斯挑眉,眼前年轻女孩似乎真有世故到可以独自掌管布庄的能力。
「你跟波斯王同姓,看起来又不像平民。李素是波斯贵族还对你必恭必敬。」
「我想请你当我的翻译。」贝禄斯笑着看她。
「过那座桥就到我家苏州布庄了。」几天后唐姍身着男装骑着马往苏州前去,为了安全她外出商旅时在路上总着男装。
「嗯。」贝禄斯自从见了皇帝受册封将军之后就变得很沉默,离开长安后一路上更是几乎不说话。
「通晓波斯语的李学士在苏州游歷,请他过来如何。」唐姍跟着他进宫见皇上当翻译,知道他是为了皇上不想出兵帮忙而抑鬱。
「好。」贝禄斯看着眼前的美景却一点都无心欣赏。
闪电划过漆黑天空伴随轰轰雷声,送走李学士,走在穿堂准备回房的唐姍突然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贝禄斯看着走在他前方的唐姍停下脚步。
「啊!」下一个雷声吓得唐姍掩耳蹲在地上,大雨掩盖去她的惊声尖叫。
「别怕。」贝禄斯拉起她往前走,他听李素说过唐姍的父母一年前在雷雨天赶路坠落深谷过世,而唐姍小时候就怕雷声,更因如此无法控制害怕。
父母死后,没有其它手足的她为了外出商旅方便早遣走ㄚ环和大部份僕人,只留各地布庄经营需要人数,李素因为在中国经商购买丝绸要运回波斯时认识唐姍的父母。
「啊!」又一声闷雷,唐姍躲入他怀中。
贝禄斯索性将她抱起,迅速带她回房,赶紧关上房门。
「别走。」身处黑暗室内里,唐姍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拉住正要放下她的手。
「你会后悔。」贝禄斯把她双手拨开。
「不会。」唐姍拉住他的衣?,不让他直起身。
「听我的话。」贝禄斯哄着她。
「你不喜欢我?」唐姍失望得微微皱眉。
「唐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贝禄斯还没说完,天空划下一道道闪电,没点烛火的房内光线跟着一闪一闪,唐姍肩上薄纱披肩长巾不知何时掉落,光滑背部肌肤熨烫着贝禄斯粗糙男性双手,细緻肩膀和雪白胸口引诱着他眼光。贝禄斯双眼在微光中闪闪发亮看着唐姍。
清晨苏州湖畔在阳光中泛起雾气,雨过天晴,屋簷滴下水珠落在绿茵草地,热水冲泡进碧螺春茶,香气随即在空气中漫延。
「小姐,李太白学士说要啟程回京不能亲自前来,派人送来这卷轴给您。」布庄掌柜打断正在查帐的唐姍。
唐姍小心移开茶杯,打开画轴,发现是李学士代笔,贝禄斯向她告别的诗句。难怪昨夜他与李学士远离眾人在一旁聊了许久,心里便暗暗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