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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试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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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那天,楚言和广大太监宫女一起,站在堆秀山下,仰视每年一次的帝后登高。如今,康熙没有皇后,连副后也没有,陪在他身边的德妃宜妃就是实际的后宫之主了。两位娘娘脚踏花盆底,扶着丫头的手,慢慢走上石阶,带给楚言滑稽的感觉,思念起蹬着运动鞋,手脚并用,抓着草茎树根,在无路的险地爬山的快感。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再爬一次鬼见愁?

九阿哥回来了,来见她的却是八阿哥。

那日,楚言正在藏书室埋头苦干,她发现摛藻堂的图书分类管理很有问题,书被放错地方的事情时有发生,说服怀湘采萱考虑引进更科学的分类,然后设计标签,始作俑者的她自然要身先士卒。

张华进来说八爷找,楚言有一瞬间的怔仲,她已经很有一阵子没有单独见过他了,自中秋夜后,下决心斩断情丝,连着两次退回他让人送来的东西。第一次,是甘草橄榄,她的最爱之一,但她说准备减肥,已经戒了零食。第二回,是一个根雕,古意朴拙,一见倾心,但她说没地方放。八阿哥是个明白人,自是没有第三回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张永远淡泊俊雅的面容好像有一丝憔悴,似乎有点消瘦,脸颊微微发青,大概是胡子没刮干净。

看见她,那双温和的眼中闪过柔情,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说是九阿哥这单生意纯利中,该给她的部分。

楚言接过来,略略一翻,竟有二千三百两,换成了四张五百两三张一百两,不解道:“不是说好我不拿现钱,放在九爷处入股的么?”

八阿哥欲言又止,最后下了决心,告诉她九阿哥带了一个白族少女回来,府里正闹得沸反盈天,他那些个女人何曾见过那么多钱,这个要首饰,那个要古董,九阿哥不知是心虚还是得意忘形,一一答应,眼见着这回挣下的利润都要泡汤,八阿哥极力周旋,才把楚言的那份分红给拿了出来。

“你自个儿收着,要搁他那儿,不定什么时候就打了水漂!”八阿哥皱着眉,有些厌烦,好像比她还要失望沮丧:“难为你为他把皇阿玛那里都疏通了,到头来,弄成这样!”

楚言很快接受了事实,与相知不深的人合作,本来就有这类的风险,反正她也没真的投入什么,已经白赚了这些钱,该知足了!只是,九阿哥豪富一说,到底哪里来的?反过来劝八阿哥:“人各有志。不过,该还的本金和说好的利息,还是兑现的好!”实验失败,至少不要造成副作用,如果融资真成了骗钱,以后,谁也不可能再尝试了!

“我省得!那部分钱,我也一并逼着老九吐了出来,现放在钱庄。正想问问你,是现在就还回去?还是等到说好的日子再还?你还有没有什么想法,需要用钱周转?”

楚言摇摇头,她又不是商业奇才,哪有那许多想法。

八阿哥犹豫了一下,迟疑道:“他现在头脑发热,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你能否劝劝他?”

八阿哥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都劝不了九阿哥,她的话能起什么作用?

看出她的疑惑,八阿哥温言道:“我想,九阿哥也是一时糊涂,你说不定有法子叫他明白过来。”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她能有多大指望?楚言沉吟了一下:“我试试吧!不成也就这样了。”

八阿哥点点头,有些欣慰,望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了嘴,只是脉脉地看她,带些贪婪,想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收进心里。

德妃派人来找她。楚言茫然地跟着来的小太监往长春宫去,脑中转过无数可能。与德妃见过几次面,直觉是个贤良德淑的女子,有心机更有智慧,温和内敛,有很强的母性,内心颇有好感,但因为从前道听途说的印象太深,始终有点惧意和戒心,面对时,总是小心翼翼,中规中矩。中秋夜,她锋芒太露,德妃自然也看进眼里了,继续低眉顺眼陪小心反倒引人生疑,该走什么样的线路呢?

还没拿定主意,已经到了长春宫门口,只见德妃在几个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楚言才要行礼,已被德妃亲手拉住:“免了!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埋下所有疑惑,楚言一声不吭地任着德妃牵了她一只手,老老实实跟着她往陌生的地方走去。

到了慈宁宫门口,楚言已经了解了她今天的使命,大大送了口气,不就哄一老小孩么,手到擒来!

太后见了她们十分喜欢,先跟德妃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子,又问楚言平日都干些什么,怎么不和冰玉一道。

德妃点头示意,楚言赔笑说没事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推说前儿在一本书上看到,娓娓道出仙鹤报恩的故事。听说太后礼佛,特地挑了这个,谁知太后点点头,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首发

正在这时,进来一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个碗盅。

楚言一看,居然是彩云,又惊又喜,刚想打招呼,却见彩云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翠雨。”彩云招呼边上一个大丫头帮着把茶几腾出来,把托盘放下。

不等彩云将药碗端过来,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拿走!我不喝!我好好的,吃什么药?”

屋内伺候着的几个太监宫女都是一僵,求援地看向德妃,德妃则是看着楚言。

楚言微偏着头,笑着问:“这位翠雨姐姐的名字,不知是羽毛的羽,还是下雨的雨?倒叫奴婢想起前朝传说中一位号称‘黄衫翠羽霍青桐’的女侠来。”

“黄衫翠羽霍青桐?”太后有了兴趣,细细品味了一阵子,笑道:“这名字倒别致。你倒是仔细说说她的事情。”

“是。”楚言先从这个称号的来由说起,太后听得大为有趣。

楚言于是现场改编《书剑恩仇录》,去掉反清复明,去掉民族矛盾,去掉红花会。关外大户霍家堡的大小姐霍青桐游历五岳,遇到名门公子陈家洛,情投意合,互许终生,不料陈家洛目睹女扮男装的同门师妹与霍青桐亲昵,暗生嫌隙。陈家洛受家中长辈派遣,到塞外办事,遇到了纤柔美丽的香香小姐,来到霍家堡。霍家人习惯保护柔弱的香香,反而指责青桐勾引妹妹的未婚夫,青桐肝肠寸断,离家出走。陈家洛和香香外出游玩的时候,霍家堡被仇敌包围,青桐在数百里外得知消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孤身一人,投入敌阵。

德妃丢了一个眼神过来,楚言闭上嘴,作思索状。

太后听得入神,见她在关键时候停了下来,急得直催:“后来呢?青桐到底怎么样啦?”

德妃端了药碗递过来,笑道:“太后让这孩子好好想想,您先把药喝了吧。”

太后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楚言,笑骂:“好啊,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接过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也不肯漱口,拿帕子擦了擦嘴,命道:“快接着说!”

霍青桐杀出一条血路,进了霍家堡,调兵遣将,将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陈家洛和香香这才匆匆赶回,三人之间一时陷入僵局。

“青桐可不能嫁给这个人!”太后断然道:“这种见一个爱一个,不讲信义,不分青红皂白的男人,配不上我们青桐!”

于是,霍青桐留书出走,远赴雪山,投奔师傅去了。

太后还是不满意:“就这么完了?青桐这么好的姑娘,哪能让她青灯古佛。不行,你得给青桐配个好男人!武功要好,人品要好,性情也要好!”

楚言绝倒,一脸为难。

还是德妃给她解围:“太后,这丫头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太后想了想:“没听说过关外有个霍家堡,这个故事是你自个儿编的吧?回去再想想,给青桐编个好丈夫出来!那个陈家洛,让他娶香香去,什么娇柔纤弱,让他慢慢受着吧!”

楚言整理了一下讲故事的思路,已经为霍青桐牵好良缘,但是,想到这故事会大概得长期开下去,花了点时间,回忆规划,估计今年可以对付过去了,才放心。

御花园里正在“菊花展”,冰玉拉着她四下赏玩,这种事上冰玉是行家,各个名品,一一道来,如数家珍,引得楚言兴致高涨,照她说的一样一样细细鉴赏起来。

“你们两个丫头倒是清闲得很!没有正事做吗?”随着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对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绿珠。

绿珠身边一个太监厉声喝道:“大胆奴婢,见了十福晋还不跪下行礼?”

楚言和冰玉对视一眼,都觉好笑,不知绿珠哪里挖来这个活宝,不予理会,继续赏她们的菊花。

绿珠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只是认识到堂姐宝珠决不会让她进八贝勒府,失望之余,无奈地接受了十阿哥,至少不必再担心会被嫁到蒙古去。因为康熙对十阿哥的特别厚爱,也有了一些势利之人围到她身边溜须拍马,虚荣心得到满足,绿珠渐渐接受了十福晋这个身份。今日偶然撞上这两个宿敌,也有心耍耍威风,给她们一点颜色,虽然也觉得那个太监不上路,却听任他向那两人叫板,谁想这两人一如既往地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唇边的浅笑分明还带了三分嘲讽,心中腾地冒起火气,冲上来扬起了巴掌。

楚言拉了冰玉一把,让过她的袭击。

冰玉不怕死地嗤笑道:“十阿哥还不曾大婚呢,哪里来的十福晋?两个月都等不得?也忒性急了!”

绿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煞是有趣,看得冰玉心中快意,接着说道:“原听说,有人想做女英的,到底是绿珠不是女英,最终还得跟了石崇,倒是财大气粗,可惜——”

楚言又使眼色又拉袖子,都不能让她闭嘴,无法,干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转头向绿珠赔笑,想解释几句,怎生设法圆过去。毕竟,揭人短处,杵人伤疤,不是件厚道的事情。

绿珠又羞又怒,恶狠狠地冲上来,狠狠推了一把。

冰玉正与楚言推搡,没能躲开,一下子跌进了花丛,头磕到花盆,脸上被刮出了两条血丝。

扶起冰玉,确认她的伤没有大碍,楚言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向绿珠走过去。她最后一次和人动手,是在幼儿园,战况惨烈,欺侮晓阳的恶霸男孩小胖头破血流,额上缝了八针,留下永远的记号。是不是应该恭喜绿珠,终于激起了她已经被化解得差不多的戾气?

“你,你,你想做什么?”绿珠被她眼中的凶狠阴毒震慑住,有些恐惧地向后退了两步。

冰玉说得对,往后身份不同了,不趁早给她点厉害,还真少不了麻烦!狠了狠心,楚言捏好拳头,正要挥出来,一眼瞟见远处的几条身影,眼中诡光一闪,泻去几分气势,有些外强中干地嚷道:“你凭什么打人?这是在宫里,不是十爷府,就算我们有什么不对,自有主子教训,还轮不到你管!”

疑惑方才是自己眼花,又恨自己居然露了怯意,绿珠恼羞成怒,又是一巴掌挥过来:“我偏要教训你!”

楚言看准时机,侧身下腰,一拉一带一顶。

众人眼前一花,只听一声惨叫,绿珠已经平躺在地上,哀哀呼痛。

楚言作势要上前扶起,口中惶恐道:“十福晋没有摔坏吧?十福晋息怒!十福晋教训奴婢,奴婢本不该闪开。还求十福晋恕罪!奴婢不敢辩白什么,还请十福晋千万保重贵体!万一被十爷知道了,岂不心疼?”

绿珠也不清楚这跤怎么摔的,却明白自己着了她的道!甩开她的手,咬牙撑起半个身子,又是一掌挥来,却在半空中被狠狠捏住。

十阿哥老远听见楚言的声音,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心中一急,连忙奔了过来,再听见她对绿珠一口一个“十福晋”,不由勾起攒了多日的无名怒火,又见绿珠一掌就要落到心上人脸上,激怒攻心,拉住狠狠一带,另一只手重重落到绿珠脸上。绿珠惨叫着,又和大地作了一次亲密接触。

十阿哥就要过来拉住楚言,好生安慰。

楚言微微一闪,一脸瑟缩:“十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十阿哥又气恼又慌张,直憋了个脸红脖子粗,一腔怒火都撒到绿珠身上:“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滚!”

绿珠已经在别人搀扶下站了起来,半边脸肿得老高,眼睛红红落下泪来,咬牙切齿,指着十阿哥怒骂:“你这个不长眼的!明明是她——”

楚言眼睛一抬,射出两只冰棱。

绿珠心中一怯,转而放声大哭:“我命好苦!你这个没良心的!还向着这个小——”

“够了!”不等她说出什么难听的字眼,九阿哥一声怒喝,走过来拉住十阿哥就要落到绿珠身上的拳头:“消停些罢!都还在宫里呢!等真成了你的人,再教训不迟!”

十阿哥恨恨地放下拳头,喝了声:“滚!”抬起一脚正踹在刚才发威的那个太监身上。

绿珠又惊又怒,一扭头又看见八阿哥站在不远处,只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

旁边的人连忙连拉带劝地拽了她回去,不敢再触这位十爷的霉头。

八阿哥和九阿哥远远看见这一场风波,也没弄清楚言到底怎么摔倒绿珠,只是见她故作惊惶,必定有诈,却都不愿出言点破。

十阿哥讪讪地笑,想对楚言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挠头。

楚言过去拉了冰玉,狠狠盯着她,不许她笑。冰玉忍得辛苦,只好把头埋在楚言怀里,肩头微微耸动,却不敢发出声音。

八阿哥望着楚言,叹了口气,问道:“你们两个,没有伤着吧?”

这话提醒了她,连忙拉了冰玉过去,献宝似的展示冰玉头上的几条伤痕:“不知会不会破相呢。”

只一句话,冰玉立刻变得愁眉苦脸,快哭了出来。

“十弟,你陪着冰玉回去。好好向密贵人说清楚,别让责罚这丫头!”九阿哥淡淡吩咐道。

见十阿哥张口结舌,不知所以,又补了句:“你女人惹的祸,当然是你去担!”

十阿哥铁青着个脸,乖乖叫上冰玉,走了。

九阿哥转向楚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看不出来,你挺能耐啊!会咬的狗不叫,真没说错!”

楚言大方一笑:“三月不见,当真要刮目相看,九爷口才见长啊!”靠不住的东西!亏她冒了生命危险,为他扫清了道路,不但辜负了她的希望,连点谢意都没有表示,懒得给他好脸色!

九阿哥盯了她半天,突然一笑,闭月羞花,柔声问道:“听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楚言没有被他的美色所迷惑,看了八阿哥一眼,想到还有一件苦差,叹了口气:“两位爷若有空,请到我们院子里坐坐。”

三人坐定,琴儿上了茶。

见八阿哥带着企盼,巴巴地看着她,楚言艰难地开了口:“从前,有个穷人极爱吃兔子肉。这日,遇到个卖兔子的,倾囊所有,买下了两只兔子。本想当天就吃掉,又一想,下个月该过年了,再也没钱买肉,不如先养着,等到过年时也是一道菜。不想他买的是一公一母,过年前生了一窝五只小兔子。那人喜不自胜,挑了其中一对和老兔子一起养起来,将剩下的作了年菜。以后,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月,那两只老兔子都会生出一窝小兔子,年轻兔子长到三个月也开始生小兔子。每一窝,那人都会留下最健壮的小兔子,养着。慢慢地,他家有了越来越多的兔子,天天吃都吃不完,那人开始卖兔子为生,赚的钱比作劳力多多了,渐渐发了家。”

一口气说完,楚言先自恶心了一下,好像喉咙里梗了一只刚落地血呼呼软绵绵的小兔子。智慧有限,她想了这几天,也才得了这个,意思也够直白的了,只不知管不管用。

见那两人呆呆地看着她,楚言轻咳一声,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启发道:“九爷有什么想法?”

九阿哥诧异道:“怎么?你想养兔子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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