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得半天无话,想起以前见过那些痛失爱儿的母亲,鼻子发酸,十分难过,好容易平静下来,叹道:“绿珠也是个可怜人。你有机会也该劝劝十爷,别乱发脾气,待她好一些。”
他沉吟了一下,柔声劝道:“他们夫妻间的事儿,外人怎么好插嘴?你听过就算,别放在心上,千万莫要在别人跟前提起。”
她责怪地望了他一眼:“我知道分寸,不会自找麻烦。倒是你,十爷总是你弟弟,向来又肯听你的,怎么说是外人?况且绿珠——”
“正是因为绿珠,才不能管。”担心她误会,他无奈地解释其中缘由:“老十糊涂,总还听人劝,知道好歹,她有身孕这些日子尽量让着她。绿珠得寸进尺,寻个机会就要吵闹,老十的日子也不好过。老十跟前原本有个若柔,老子娘是遏必隆家的奴才,皇阿玛亲自挑了给老十的,最是忠实尽职,做事也极周到得体。这些年,多亏她把老十的衣食起居方方面面打点周全,就是我们见了也要给几分面子。若柔比老十大了好几岁,二十好几了,原本也没准备要收房,只让她留在府里管事,给个体面的身份,养老送终。谁知绿珠竟容不得她,闹了几次,千方百计地捏了个错打发出去,弄得老十在舅家也没了脸面。赶跑了若柔,绿珠自己管事,大事小事都抓在手里,对老十花钱管得极紧。”
“该管!十爷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手大脚,乱花钱的冤大头,拿了钱还不定上哪儿喝花酒去呢。”楚言笑嘻嘻地点评。
“她大着肚子,老十府里又没其他女人,就算——”见她斜着眼似笑非笑,猛然发现说错话,干干地笑了两声。
她点点头,笑道:“何况花酒最是醉人,八爷想来也是喝过的。”
“喝过几次。”他老实答道,紧紧搂住她,赔笑告饶:“以后再不喝了,还不成么?”
她笑得更加无害:“男人么,场面上的应酬总是要的,水至清则无鱼,是不是?再说,我算哪根葱,管得了八爷的事儿?”
“管得了。我就盼着被你管一辈子呢!”他轻笑着将脸贴上她的,轻轻磨蹭着耍赖。
她偏头躲开,红着脸啐了一声:“嬉皮笑脸的,哪有一点外面传的老成持重?你回头好好劝劝十爷,女人怀孕生孩子不容易,容易烦躁,男人什么也不用干等着当爹,该担待的时候就得担待!”
他笑着摇头:“难为你好心,绿珠那样对你,还一味帮着她。”
“我是女人,女人自是帮着女人,难不成倒帮着你们臭男人?”
“越说越不像话。”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他叹息道:“老十的家事,我是真的不想管了。皇阿玛疼他,当初建府,比着内务府的份例,从自个儿用度里又挪了一份给他,让我替他谋划,木材是九弟弄来的,比市面上便宜了快一半,剩下的钱给他置了个庄子,每年租子也能收个千儿八百。绿珠倒是学会抓权,可不是主事的料,好好的一个府邸弄得鸡飞狗跳。她管着老十花钱,自己却是大手大脚,单在佟尔敦的首饰铺子就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前一阵子听了别人撺掇,竟瞒着老十把庄子卖了,拿钱去做生意,蚀了本,反倒骂老十没本事。”
她笑道:“不怪她,九爷挣钱那么容易,有几个看了不眼红的?我若是做生意,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主顾,呵呵!”
“老十搬出宫没一年,家底就给败了,你还笑!”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不准备告诉她,老十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楚言有可能被嫁去准噶尔和亲的消息传回京城,老十心烦意乱,绿珠却在一旁幸灾乐祸,诋毁诅咒,老十愤怒之下扇了她一巴掌。绿珠全然不顾自己即将临盆的身子,就要与老十厮打,好在老十还有一点理智,逃出门去,留她一个人大哭大闹,寻死觅活。也不知该怪她孕中不肯好好将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闹,孩子下来得早了十好几日,极为虚弱,夭折。
这事儿让人难过,却是绿珠咎由自取,与她全然无关,何必让她因而不快活。
“怕什么?堂堂一个阿哥还能饿死?大不了上户部借银子花呗。”四阿哥催讨欠款,十阿哥大闹户部,这个段子她是知道的,却没人提过十福晋的贡献。
“你呀,唯恐天下不乱!”他又捏她的鼻子,这回下手重了一些,惹得她龇牙怒视,连忙赔笑道歉。
想到什么,他的神情暗淡下来:“户部的银子有那么好借么?文武百官,你借我借,只借不还,不借白不借,就是金山银山也得搬空。朝廷赈灾军饷的支用,反倒要七挪八挪。常言道,物极必反,等国库真见了底,就只能落在借钱人身上讨账,到时候,还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她脸上笑着,试探道:“既然知道难以善了,何不劝劝那些人别借了,借去的尽快还回来?”
他摇摇头,笑她的天真:“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银子借去自然是花掉了,哪里还得出来?为了钱,父母兄弟礼义廉耻尚且能抛在一边,我这么个无权无势的贝勒又算哪根葱?”
想说觉得对的事情就该去做,政治家就该有点魄力,转念一想,她又不喜欢政治家,胤禩现在这样自有他的好处,于是只就事论事,笑道:“十爷的事儿,你真的不管了?”
“怎么管?我和老九也没闲钱,绿珠那里看着就是个无底洞,谁能填得满?倒不如由着他们去,撞到南墙吃个教训也是好的。”
“只怕到时候还得你替他还钱。”她笑。
“也得看我有没有钱了。”他也笑,有些不满:“不提他们了。咱们好容易见回面,只说你我的知心话,好么?”首发
“好!只说你我的知心话。上回我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她笑得如花似玉。
“你!”他气结,瞪了她一眼,终归败下阵来,无奈说道:“我用内务府的名义自己花钱在张家口置了一片地,准备按你说的,种植从草原弄来牛爱吃的牧草,将牛圈起来养。也让人问了洋人,大约知道你说的奶油奶酪是怎么做的。弄得好,明年就有东西来填你这张刁嘴。”
还在草原的时候,有一日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沙漠对草原的蚕食,想到在北京的四年遇到的沙尘暴。还记得第一次沙尘暴,天空甚至整个世界都是黄蒙蒙的,日光灯发出蓝幽幽的辐射,她想到的是科幻电影里的世界末日,一整天不敢出门,躲在房间里,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没了心思。
思索半天,自以为找到了结症所在,她缠着他,要他去劝相熟的几个蒙古台吉,改游牧为种植牧草定点放牧,誓言旦旦地保证牛羊会长的更膘更壮,蒙古各部之间也再不会因为争夺草场大打出手。
他苦口婆心地解释游牧是蒙古人数千年来的生活方式,是他们的文化基石,哪里能够说改就改。还有一层他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朝廷不希望蒙古各部之间发生战争,可更不希望他们团结一心,各部之间每次为争夺草场发生纠葛,都是朝廷介入蒙古事务的好时机。宁愿她天真无知地以救世者自居,也不要她了解这些勾心斗角,笑里藏刀。
架不住她软磨硬泡,他们最终达成协议,先找一个地方作为试点,如果效果显著,过几年陆续请蒙古各部台吉过来参观,由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学。
张家口已经不在草原,不过,总算迈出第一步,离得不远,也许可以找机会去看看。这么一想,她颇为满意,点头笑道:“多谢!弄得好,三年就可以有个像样的牧场,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那些蒙古人。”
他一脸苦笑:“喳。姑娘有命,小人一定照办!便是皇阿玛派的差事,也没有盯得这么紧的。”
“别气,别恼!差事办得好,本姑娘大大有赏。”她妩媚地笑着,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胤禩,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不由分说狠狠吻住那张磨人的小嘴:“先打赏再说。”
“唔唔,你——”她的抗议和要求溶化在醉人的缠绵中,飞去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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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周不贴新的了,专心改前面的,第一章改得我好苦!
rabitters的预感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