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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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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在意,端起来,架在半空,等着她主动碰杯。

夏藤放低杯身,递过去。

他往这边碰了一下。

因为没怎么看,也没怎么走心,力度没控制住,洒出来一点在她的手背上。

他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无所谓,把酒喝完,杯子扔回桌子。

这一系列下来,夏藤那股堵着的气儿翻上来,冲到顶了。

她僵着身子,微微弓下背,还是敬酒的姿势,酒是满的,她没喝。

慢慢的,她坐直了,胳膊收回来,手腕一点一点翻转,杯子里的酒全部倒在地上。

这一动作,周围几个人眼睛瞪直了。

丁遥说过,她这人怪的很,总是在该胆大的时候变怂,在该怂的时候胆大包天。

许潮生眼皮翻动,对上她微凉的目光。

“什么意思?”

“你传递给我什么意思,我就回馈你什么意思。”

夏藤把酒杯放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擦手,“我不是倒酒的,也不是陪酒的。请你自重。”

“你给我敬酒,你让我自重?”许潮生眼神很轻,但锐利。

“这么清高,还来这儿干什么?”

夏藤手一顿。那是她头一回被人当众给了个难堪。

她那时候也不知道,这句话,在不久之后,还会有人对她说,同样虚与委蛇的场子,同样在众目睽睽之下。

只可惜那人没有许潮生的修养,没名气的小明星在资本家的眼里没有一丝光环,伴随着那句话落下,还有一巴掌甩在她左脸上,以及此后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

“许潮生,你少拿腔作调,她是我叫过来的。”

丁遥察觉不对劲,过来救场,把夏藤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许潮生语气微讽,“你交朋友到我这儿是巅峰,往后眼光越来越差。”

丁遥听得手痒,跃跃欲试,“你找抽是吧?”

夏藤不想参与了,退到一边,自己抱着杯柠檬汁喝。

那天是她和许潮生第一次见面,陈非晚争强好胜一辈子,夏藤别的没学,就学了心气劲儿一定要高,逢人不露怯,自己要把自己往高了看。

她不喜欢人人都怂的时候,她也跟着沉默。

丁遥和许潮生是从小玩到大的,他回国,又回到丁遥的圈子里,夏藤和他见面成了不可避免的事儿,有丁遥在,总能碰上。

一见面就掐,互相看不顺眼,许潮生嫌弃夏藤嫌弃得不行。丁遥说他俩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许潮生这人贱,不虐两把永远不会好好说话。

后来熟点儿了,他问夏藤拍过什么作品,让她拿给他看。许潮生学编导的,目光挑剔嘴巴毒,夏藤拿给他的是自己出名的那部影片,也是她拍的第一部电影。文艺片,冷题材,但是完成度很好,剧情尚可,人物出彩,电影得了奖。

夏藤一直挺满意自己的这部作品,许潮生看完,两个字,凑合。

对他这种人来说,没否定即是肯定。

夏藤还没乐,许潮生就开始泼冷水,“你现在这个水平,离红还差得远呢,公司想让你走电影咖,就目前给你的定位,戏路会很窄,口碑竖不起来,不考虑尝试别的类型?”

那会儿夏藤年轻气盛,对许潮生所说的“别的类型”嗤之以鼻。

“我不想拍。”

“文艺片吃不饱饭,小众也变不成大众。”许潮生说,“有多少走这种风格走不下去最后出来拍烂片赚钱的?给你数数?”

夏藤知道许潮生什么意思,没背景没资源,就别把目光放那么高,或是那么窄,可是她对自己的想法很坚持,“我不想拍那些。”

“你不想拍?知名度都没有,谁找你拍?你拍给谁看?”

她和许潮生差点儿吵起来。互相看不对眼的情况却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有所改变。

她想不通一个艺术家庭里怎么出来这样现实的人,许潮生说她认不清这个圈子,你揣着热情进来,什么都没有,你的热情就是给人践踏的。

事实如此。

第一部影片的热度很快过去,演艺圈每天都有新人绽放,夏藤的名字昙花一现。她出演的影片大多题材敏感,偏小众化,禁播的禁播,撤档的撤档,还有一部悄悄地来悄悄地去,没翻出什么大水花儿。

她漂亮,有综艺节目找她,起码能刷个脸,她不愿意去,有许潮生这种神级朋友,佩恩打过他的主意,说了个开头,夏藤就坚决地拒绝。

没戏拍的时候,她就回去钻研话剧了。

她是享受那种如梦似幻的人生,可是她更在意那些荣誉是自己的能力挣来的,她要担得起。

演艺生涯的第二个小高峰,便是见到许潮生的那天正在拍的戏。

或许是男主角是神隐多年重出江湖的前辈,带起一阵关注度,夏藤在影片中的角色与她的自身气质十分相符,演员与剧中人互相成就,长相独特,演技被肯定,她再一次在影视圈里抛头露面,凝聚起一批影迷。

他们研究过她拍的戏,接的角色,说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演员。

尽管放在整个大圈里,仍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但是夏藤很满足,一步一个脚印,都靠她自己。

网上有不少帖子黑她,说她自立实力型演员人设,许是想被夸敬业,让人觉得她有内涵,可惜就是不红。

丁遥笑得不行,“连你都有人黑了,这才证明你要红了。”

她本来在生气,气着气着也跟着笑了。

她跟许潮生说,你看,我只要初心不变,好好提升我自己,总有角色找上门,犯不着我出去瞎演。

许潮生由着她得意,又冷不丁从其他角度泼冷水,“你这个性格,不改,以后不在上面栽跟头我跟你姓。”

夏藤:“我又什么性格了?”

“自视清高。这个圈子里,最不能要的就是脸。”

两次,许潮生一语成谶。

第一次,她扳回来一点,以为一切都要向好的方向发展了。第二次,现实就彻底扇了她一巴掌。

这是一条险路,没有人能顺风顺水。蛋糕就这么大,人人都想吃,你凭什么还想姿态优雅自以为是的去摘最上面的樱桃?

风暴来袭的一星期,她把自己关在家一个星期。

从开始,发酵,爆发,高潮,再到商讨,回应,想到所有的后果,最差最坏的是她离开这个行业,那些时候,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冷静得接受一切审判。

现在呢,风潮渐退,她却在相隔千里之外的地方哭了。

许潮生以为她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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