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是菘蓝迎永安侯夫人进椒房殿。菘蓝一见永安侯夫人,心里略略一沉。殊不知,永安侯夫人见了菘蓝,也是一惊。
永安侯夫人低声问道:“你近来瘦了许多,可是宫中日子不太好过?”
何止是不太好过,是太不好过了。
裴皇后的威势渐浓,首当其冲承受压力冲击的,就是菘蓝和青黛。
裴皇后虽未直接发落两人,不过,时不时地挑剔数落责罚,也够两人喝一壶的了。如今,两人在椒房殿里的威信大减,倒是另有几个宫女,得了裴皇后的提携重用……
个中滋味,不提也罢。
菘蓝打起精神笑道:“宫中一切安稳如常,夫人不必忧心。”
怎么能不忧心?
裴皇后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已冲宫务伸手,开始掌控椒房殿。程锦容更是水涨船高,到了圣前伺疾。
此消彼长,永安侯府如今在裴皇后母女面前,哪里还有趾高气昂的资格,只有低头隐忍的份了。
永安侯夫人心里不知多少次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
永安侯夫人咽下喉间的叹息和苦涩,随菘蓝进了椒房殿。
身着红色宫装的裴皇后,端坐在凤椅上,神色淡淡,凤目一扫。
身侧的程锦容,神色同样淡然,目光一同落在永安侯夫人的脸上。
永安侯夫人呼吸一顿,很快挤出笑容,上前向裴皇后行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数日未见,娘娘凤体可安好?”
裴皇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自锦容进宫伺疾,本宫的身体大为好转。永安侯夫人时时惦记本宫的身体,本宫心里着实感动。”
永安侯夫人满面堆笑:“妾身一直盼着娘娘凤体安康。”
裴皇后目中微凉,有意晾了永安侯夫人片刻,才张口赐座。
永安侯夫人战战兢兢地坐下。
裴皇后将永安侯夫人的神色看在眼底,心里颇有些唏嘘。这些年,私下里她不知见过永安侯夫人多少回讥削的嘴脸。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安然端坐,不言不笑,永安侯夫人却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皇权冰冷又无情,却又残酷快意。
无权无势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欺凌。而现在,她已彻底转变,权势在她手中,还有谁敢欺辱她半分?
“夫人今日进宫,除了请安之外,可是有什么事?”裴皇后淡淡问道。
永安侯夫人忍住擦拭额角冷汗的冲动,笑着说道:“妾身确实有两桩喜事,要和娘娘说一说。”
喜事?喜从何来?
裴皇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永安侯夫人:“有何喜事?”
程锦容眸光微闪。
不年不节,永安侯府还会有什么喜事?想来,一定是裴璋和裴绣的亲事了。
果然,就听永安侯夫人笑着说道:“回娘娘的话,是阿璋和阿绣的亲事。”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看了程锦容一眼。
程锦容神色淡淡,窥不出半分情绪。
也是,程锦容已攀上了平国公府这门亲事,哪里还会在意永安侯府。
永安侯夫人将心头的气闷咽下,笑着说了下去:“阿璋今年十六,转过年就十七了。阿绣今年也十五了。都已到了婚嫁之龄。”
“侯爷几个月前,就开始操持他们兄妹的亲事。如今都得了准信,打算着年前就为阿璋定下亲事,阿绣年后定亲。”
“阿璋的未婚妻,是靖国公府嫡女,叶三小姐。”
“阿绣定下的是卫国公府的江六公子。”
什么?
裴璋和叶轻云?裴绣和江尧?
这简直是乱点鸳鸯谱!
饶是程锦容素来冷静,此时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永安侯夫人显然误会了程锦容的神色微变,心里那口闷气倒是散了不少。
她的儿子,是永安侯嫡子,相貌才学品性家世,无一不出众。程锦容有眼无珠,不愿嫁裴璋。难道裴璋还愁娶不到媳妇不成?
叶轻云在京城贵女中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听,永安侯夫人也不太乐意娶这么一个泼辣彪悍的儿媳回来。不过,京城适龄的贵女中,叶轻云家世门第最高。
永安侯打着和靖国公府联姻的主意,奈何裴璋一直拒不点头。
直至秋猎过后,裴璋身心遭受巨创,一派心如死灰的模样。永安侯再提亲事,裴璋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永安侯亲自向靖国公提亲,靖国公整日为孙女的亲事发愁,忽然来了这么一桩好亲事,岂有不应之理。两家已有默契,只等合过庚帖,便可正式过礼了。
真正令永安侯夫人不满的,是裴绣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