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情意,或许不惊天动地,也未炽烈至时刻燃烧。只在彼此心头默默滋长。
他们的情意,便是如此。
两人各有差事,不能时时黏在一起。贺祈虽然不舍,还是张口道:“你去沐浴更衣,休息片刻。或许,皇上很快就会令人来传召你了。”
程锦容嗯了一声。
两人的目光又胶着片刻,贺祈才叹了一声:“我真得走了。”
程锦容抿唇一笑:“谁不让你走了。又没人用绳子扣住你的腿,是你赖着不走。”
贺祈咧嘴一笑,忽地上前,在程锦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没等她恼羞或瞪眼,就快步走了。
这个登徒子。
程锦容瞪着贺祈的背影,下意识地以手轻触被亲过的面颊。
有点烫。
……
程锦容沐浴更衣后,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被传召至天子寝室。
裴皇后和六皇子一直在寝室里。
宣和帝平日话语就不多,如今龙体虚弱,自然更没了闲话的兴致。之前一直闭目假寐。裴皇后也不吭声,就这么安静地陪伴在一旁。
六皇子也乖乖地待在床榻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书,低头看得分外专注。
脚步声响起,六皇子抬起头,冲程锦容笑了一笑。
程锦容也微微一笑。
血缘确实奇妙。她和六皇子从未相认,六皇子却对她一直十分亲近。这份不自觉的亲密,更胜过寿宁公主。
六皇子自己浑然不察,外人却能看得分明。也怪不得寿宁公主对她嫉恨不已。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赤子
宣和帝睁开眼,被扶着坐在龙榻上。
程锦容和杜提点一同上前,各自为宣和帝诊脉。诊脉后,师徒两人低声商议片刻,重新开了药方。
裴皇后仔细询问药方,程锦容恭声一一作答。
待汤药熬好了端来,裴皇后亲手端过药碗,先喝了一口。
宣和帝目中露出动容之色:“朕身边有试药之人,皇后不必如此。”
裴皇后柔声应道:“皇上龙体虚弱,臣妾恨不能以身代之。不过是试药罢了,皇上就依着臣妾吧!”
人在病中,最易动情。
宣和帝的目光又温软了几分:“皇后这份心意,朕领受了。也罢,皇后想试药,朕依着皇后便是。”
六皇子立刻张口央求:“父皇,儿臣也想为父皇试药。”
俊秀的小脸上,满是孺慕亲近。话语中,更是流露出儿子对父亲的赤诚孝心。
宣和帝焉能不动容,看着六皇子的目光分外柔和:“小六如此孝顺,朕心中十分宽慰。好,父皇也依你。”
六皇子眼睛一亮,嘴角高高扬起,满面的喜悦绝非作伪。
六皇子确实还年少,没多少城府心机,一腔对父亲的赤子之心,清清楚楚地从眼中流露出来。
这份真心,何其可贵。
相较之下,平日满口孝心的大皇子,顿时显得虚浮。心存怨怼口不对心的二皇子,更显得黯然失色。
六皇子倒是没多想。他本性纯善,对父亲的亲近是天性。小心翼翼地从裴皇后接过药碗,以汤勺舀起一勺汤药,吹了一吹,送到宣和帝口边。
宣和帝笑着张口喝下。
裴皇后抿唇一笑,索性将床榻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六皇子继续伺候宣和帝喝药,不到片刻,宣和帝便将一碗汤药都喝了下去。
程锦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默默欣慰了一回。
要争储君之位,圣心圣意圣眷最重要。
就拿大皇子来说,能早早入朝听政领了差事,虽是庶出,却一直隐隐压了嫡出的二皇子一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宣和帝的偏爱?
而六皇子,也是中宫嫡出,比起大皇子更有出身的优势。
前世宣和帝病重不起,寿元将近,不得不早早立储。今生,她治好了宣和帝的陈年宿疾,宣和帝少说也能多活五年八年。
以宣和帝的性情为人,一日龙体康健,就会一日紧抓皇权不放,绝不会早早立储。
六皇子尚且年少,还在读书,又不沾手朝政,不会引来宣和帝的忌惮猜疑。宣和帝可以放下天子的架子,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疼爱六皇子。
待六皇子长大,如此培养出的父子情意,便是六皇子争储最有力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