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穆红裳点点头：“我师父说过，我们的功夫，就是给老弱病残练的。他是那个老，我是那个弱，我四哥是那个病。前几日我想过，我五哥的腿伤了，大夫说再也好不了了，那是不是能让我师父也教教我五哥，但师父说不行……”

穆红裳垂下头，眸光微微黯淡。无相大师伸出手，像是安慰一样摸了摸她的脑瓜顶：“所谓老弱病残，原本只是句笑语而已。慧明师叔的武功，走敏捷轻灵的路数，靠得就是速度和招式，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你哥哥腿伤了，这样的路子，他定然是没法走的。”

“果然，”穆红裳抬起头，朝无相大师笑笑：“你和师父都是真正的出家人。”

“是啊！”无相大师听懂了穆红裳的话：“出家人不打诳语。有些实话不好听，有些事实不好接受，但总是逃避却是没用的。”

“我知道。”穆红裳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没关系。五哥只是断了腿，他还好好的，已经很好了。我总能想出办法让他能够继续上战场。”

“哦？”无相大师微微挑起眉：“我以为你会希望他一直留在家里，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

“我是这样希望，我希望爹爹、叔父们、还有哥哥们都能在家陪着我，平平安安的。”穆红裳先是点点头，又坚定地摇摇头：“但他们不会愿意，五哥不会愿意。我们穆家的孩子，从会走路开始就要学长枪，哥哥们和锦衣从懂事起，就开始为了上战场做准备，一直到十八岁上战场的那一日。锦衣没有活到那一日，而五哥，则在上战场的前被人谋害伤了腿。但他们都是真正的穆氏将军。穆氏将军，绝对不会甘于困守后宅，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将军的抱负，在战场。”无相大师答道：“这我能明白。你希望成全你哥哥，这我也能明白。小师妹啊，若要是你，你会怎样选。”

“去战场。”穆红裳毫不犹豫地答道：“去保护爹爹和哥哥们。虽然我不是男孩子，不是穆氏将军，但我希望能尽力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就像爹爹他们，想要尽力守护北境百姓，而我，想要尽力守护家人。师兄，你看，其实我是很自私的人呢！”

“为什么这样说？”无相大师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问道：“有守护之心，依我看来，这应当是无私的将军之心，为何你却说这是自私？”

“因为我想要逃避。”穆红裳诚实地答道：“我在安国公府长大，世人只知安国公府的穆氏将军是国之栋梁，一代代埋骨沙场，但谁又知道安国公府后宅里，有多少女人的眼泪。将军夫人们相互安慰着努力支撑这个家，将军们在战场上拼杀，女人在后宅日日担惊受怕，将军们埋骨沙场，女人们流干眼泪、耗尽生命为他们陪葬。”

“无论哪一次，穆氏将军们深陷危局，后宅的女人想要伸出手去帮助他们、保护他们都做不到。这样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子、兄弟，这样无助的死去。因此如果有机会，若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北境，去战场，去保护我的父兄，或者代替他们守护北境。哪怕我的努力毫无疑义，但至少我能够有机会去改变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