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隔天早晨，罗宝霓才知道昨夜的事件竟远不止于此。

当晚，更重大的枪击发生在金沣，也就是她曾和威尔碰面，位于运河大街的高级粤菜酒楼，两名枪手于大堂扫射，十多人轻重伤，好似还有人死亡。

几家规模小些的餐馆也有零星闹事，包括桥上水。

根据阿丽的八卦，受到攻击的都是合义堂旗下产业。罗宝霓立即跑到梁老爷子的店里找电视，然而看完一众频道，她震惊地发现竟无人报导华埠的消息，转来转去只有两则餐馆暗夜恶火，及时被扑灭的新闻。

这里，近乎像个封锁区，又或者，一片刻意被人忽略的城中城。

-------------------

“Okay，这已经是战争！“

那扇挂着总警监名衔的门被高大男人狠狠推开，“唐人街没有叁合会？都是一些勤勤恳恳，他妈的手无寸铁的非法移民而已？”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似乎早料到这一出，脸上没有惊讶，他尚不到五十，已是第五分局的头，黯淡金发还不算稀疏，身材保持得宜，若有重要场合，穿上制服也很体面。

“敲门是基本礼貌。”

“敲门？长官，那群中国佬快把警局的门炸了！”，威尔怒气冲冲。

昨夜的事件，即使在布朗克斯区那种一级战场估计几年都不会有一次，这些华人帮派胆子可真够大，扫射餐馆？那热闹上演「荒野大镖客」的餐馆距离第五分局就只有两条街，赤裸裸的目无法纪。

“火力如此惊人，那帮开餐馆的Chinks现在不走私龙虾改走私军火不成？”

“弹壳说明只是几把P85，还有，注意你的用词，Chinks这个词涉及种族歧视。“，安隆淡淡看着他，”说到叁合会，恰恰相反，现下正是没有叁合会的唐人街。“

”什么意思？“

”拜你所赐，一来就跑到人家赌场找碴，又到宗亲会办公室去恐吓，亨利陈投诉你，他们现在声明管不了唐人街的事，well，这就是你想象中，「没有」叁合会的华埠，等着吧，恐怕人家还要和议员抗议我们第五分局无法保护他们正当生意人呢。”，中年人语调不高不低，讽刺却直白。

“宗亲会办公室？长官，那就是一个fucking黑社会总部！“，威尔飙高了音量，”难不成那些帮会摊手不管，治安立刻糟糕成这样？我们该不会还得多谢他们维持秩序吧？“

“事实上，你不要低估他们看重秩序和规矩的能力，时代正在改变，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混混到处搞事，这才是破坏的力量，老家伙们家大业大不喜欢麻烦，事实上，与我们的目标高度一致，搞好关系，相信我，中国佬可以和绵羊一样乖巧，我们只需要专注打击那些younggangs，让唐人街恢复往日和平，皆大欢喜。”

安隆吐出一口烟圈，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哈洛把你从布鲁克林调过来不是跟你过不去，相反的，好好待两年，以你的资历，更上一层楼是保证的。“

”这番话，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想起泰乔义的十万美金，他眯着眼，这个唐人街，那群中国佬，比想像中还要狡猾，“我保证他们知道是谁在闹事。”

“So？”，安隆拿起笔，重新低下头，“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昨夜飘下第一场雪，今日却是个晴天，蓝天白云，阴湿的黏雪给冬阳一晒只剩路牙边的泥泞。

“......这件事究竟是边个衰仔搞的嘛？”

动作稍大牵扯手臂伤势，疼得他龇牙，昨夜那场疯狂攻击几乎将富丽的金沣毁成废墟，自己更差点给射成筛子，毫无预兆，直接对合义堂坐馆下手，简直不可想像，亨利陈气急败坏。

“要我看.....一班o靓仔(年轻人)在唐人街太过无法无天，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那是冲锋枪，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烂炮。“

揣测此起彼落，都透着长久平静一朝打坏的惶惑与愤怒。

长桌尽头虚了套檀木桌椅，文房四宝，其上一幅孙文遗像，「鸿衣子弟四海一家」牌匾则高掛厅堂侧面，前一阵子这里刚刚举行过新坐馆扎职仪式，没想到这么快一群人又会聚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