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濡湿一片,散发一种微微的血液腥气,滴滴答答,摇晃的车厢,拖行于水泥路面,最后是一把椅子与周围空洞而静止的空气。
他没有试图挣脱,手上的束带非常紧,不过是徒劳。
城市声音很淡,像极远的一条大河,喧嚣如水面油灯,一朵朵飘荡出去,是因为夜太深,也可能是因为此处荒僻。
他一直等待着光明乍现的一刻,如愿的当下,仓库的大功率工业照明仍是令双眼自然产生刺疼感,眯成隙缝。
由极窄的视线看去,方宽脸的男人没显出太多愉悦或是其他情绪,浓黑眉峰低低压着鹰眼,目光定在他身上一两秒。
“JoeyTai,alright,“
双方如此单独直面是头一遭,布朗克斯区玛拉18的头目「鳟鱼」。
“你的仓库不错,藏在皇后区,胆子大,FBI也找不到。”,他散步似地沿堆迭整齐的小柜一圈圈绕,随意用刀撬开几个,里头是汽车轮胎。
“仔细,聪明,橡胶味道这么重,难怪缉毒犬闻不出来。”
白色粉末一包一包,安稳地藏在轮胎内侧,输送进城市血脉。
“我真该向中国佬学学。”,鳟鱼踱回他面前,嘴角忽地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不知是不是松垮的皮肤不适合这样的表情,看上去皮笑肉不笑。
“中国人就是太勤奋了,从不休息,搞得大家年节庆典都不好意思过,
你知道,整个夏天!整个夏天玛拉没人放假,沙滩、舞会、BBQ、家庭派对,全给你毁了后来我实在收到太多抱怨,我当时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这中国佬要把大家逼疯了。“
“我老婆说,你再不把那天杀的中国人干掉,我就跟你离婚!”,那笑容越拉越大,最后笑出声来。
“你懂的,happywife,happylife,我若被我老婆踢出来,那可糟糕,我妈都不会同情我,我以我只好把你干掉,哎呀,这一策划,又过了一个月,我急得都睡不着觉,早点把你杀了,我还能顺便接收这些货,不然你卖一批,玛拉就少赚一大笔,客户都跑光了。””但急也没用,我跟大家说,那中国佬的仓库就是找不到哇!有空抱怨,不如积极点找“
泰乔义确实从未想过鳟鱼竟是个话这么多的男人,口音浓重的英文几乎可说是喋喋不休在他耳旁环绕。
“咦?你怎么并不紧张呢?”
虽说此时景况堪忧,但泰乔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张并没有什么帮助,我建议你可以从前面的货开始整理,全部拿出来得花点时间。“
而自己的命,也还有些时间。
鳟鱼颇为认同,手一挥,门边叁人立刻进来动作,确实,白粉分散在每一箱各个轮胎内侧,麻烦。
直到仓库墙面的钟走过一格,货才整齐装进九个行李箱里,一百公斤纯度九十的白粉,价值两千万上下,手臂因失血而渐渐麻木,而他也被迫听了一粒钟关于鳟鱼亲友叁代的家常故事。
鳟鱼拍拍他,”Jo??ey,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哎呀,其实我觉得你人不错,是个很好的聆听者,真是可惜,以后没机会和你聊天了,本来想给你几颗子弹再放把火的,但算了,有人收拾你,我走啦!”
忽略他的哑谜,泰乔义没显出好奇心,“好吧,haveagoodnight.”
见对方没有丝毫预期中的反应,鳟鱼顿住步伐,松快的神情一下敛起。
然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下一刻,热液忽然溅上两人的面颊,黑色眼珠直直定在泰乔义身后,爆裂声响被压得很细很劲,像风压,由门边几人扫至面前,鳟鱼胸口的驼色风衣炸出几朵血花,表情一瞬凝固。
子弹无声贯穿,冲击力却不小,拉美人壮硕的身体一下给打翻在椅边,口中只来得及含糊几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