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此番你等杀了多少人?”狩西王重复了一次,语气和声调都未有半分变化,声音冷得几乎快要结冰。
老媪的话语嘎然而止,老叟涂七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道:“五万五千余人,逃亡者不过千,那便当我等杀了五万四千人族罢!”
狩西王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你不该杀!”
老媪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该不该都无所谓,反正已经杀了!”她的话说得非常强硬,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的手将手杖握得极紧,指骨关节已经发白,正在用力压制自己身体的颤栗,勉强将这句硬话抛到了狩西王的面前。
狩西王看了看她,却突然将头转向了青眉,声音冰冷清亮,却比起两人稍微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温度:“涂山氏,还是青丘氏?”
“涂山氏,涂山青眉。”青眉也感受到了那种宛如冰封般的巨大压力,完全不敢有丝毫动作,除了他的问话,再不敢多一个字,甚至就连呼吸都在这种极度的压迫下而停顿,无法动作。
“涂山氏……涂山氏……”狩西王呢喃两句,陷入了沉思。
青眉这才恍觉身上压力一减,呼吸重新被自己衔接起来,而两位半步大妖则感觉到了轻松,他们彼此对视,眼神交换,急切而迅速的叫唤着彼此的念头,出手,还是不出手,逃走,还是不逃走……
就在众人以为,狩西王还将继续的时候,他忽然伸出了右手,轻轻撩动,便将那乾坤弓拿在了手中,而几乎同时,紫金葫芦和羊脂玉净瓶也被两妖取出,双双前踏两步,将青眉挡于身后。
这是要出手?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狩西王取弓在手,并未朝着三妖多看一眼,也未取箭,而是将弓搭在了胸前,伸出左手搭上弓弦,轻轻的压上。
手指拨弄,弓弦顿时奏响,虽然只是弦动,但在三妖耳中却如同漫天无边的呐喊和哀鸣,顷刻间铺满了每个人的心中,这种感觉如同谁在陡然间把个巨大的世界塞入了脑海,令人膨胀欲裂,却又能感受到漫天无边的痛苦,和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弦动铿锵,如白云苍狗飞掠,又似大江滚动翻涌,起起伏伏,连绵不绝,云海之间,是无边无际的恸哭呐喊,嘶叫漫天,
青眉瞬间深陷,这股弦音虽然无法理解,但是却将他深深的抓住,震慑,无法拒绝也无法抵挡,只能任由其肆意撑动自己的脑海,欲裂欲死。
另外两妖的修为高深,自然便无这般无力,挣扎着想要抗拒,但是却骇然发现自己的心扉已和弦动之音连为一体,无法摆脱,稍稍用力便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死死系在了一起。
只是弦动便即如此,果然境界有差,天壤之别。
在三妖竭力抵挡,即将崩溃的边缘,苦苦挣扎无法的时候,那弦鸣之音嘎然而止,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七弦二十一音,但在三妖耳中却似渡过了许久,经年历月。
狩西王翻手将乾坤弓重背背后,虚伸其手,那巨大长矛立刻从岩石中拔起,飞至手中,宛如龙蛇,然后他这才淡淡道:“跟我走吧,不杀你!”
青眉不敢出声,却悄然松了口气,她的体力和精神在这一刻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在接触过弦动鸣音之后,她方才知道眼前人族的力量究竟强大到了如何境地,这种力量对于她和二老妖来说高不可攀,别说动手,或许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夺去性命,毫无反抗之力。
“不……”
涂七涂九受到的伤势明显比青眉要重,弦动心动,受到的不止精神上的压迫,还同时出现在了体内,铁锈般的血腥味渐渐从体内涌出,脏腑受损虽不致命,却也让他们暂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可即便如此,听闻狩西王要带走青眉,老媪还是强自撑起身体,犟言出声:
“除非你杀了……”
“九婆!”青眉忽然打断了她的忿言,道:“狩西王既然带我走,就不会杀我!”
“但是小姐……”
“没什么但是!”青眉抬头望着九婆,脸色在经历过刚刚的震慑后惨白一片,但现在却无缘由的自己开始泛红,似胭似脂,也是受了些伤势,她看着九婆的目光复杂而深邃,似有不尽之处:“既不杀我,那带走我又有何妨呢?便是你和七叔死在这里,也改变不了,那又为何要来逞强,难倒白白丧命么?”
“这……”
“你回去罢!”青眉不给九婆任何说话的机会,立刻又补充道:“不要救我,不要管我,自回涂山去罢!”
“去罢,回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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