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要遭的所有劫难,都是自找祸根啊。
燕婉抖着手,跪下来问道:“那该如何化解呀?”
“在施主您啊。”僧人双手合十,“当年我师父所说你今后之路一帆风顺不假,但也要看您个人和您身边的人的造化了。”
“我身边的人?”
僧人笑了笑,朝燕婉叩拜,转身离去-
太子自出生,便有先天的不足之症。在宫里好水好食好药的养了好几年都不见好。赵庭之的脸色也越来越阴郁,他想让太子死,却不是如今,最起码得等到老皇帝死才行。可如今老皇帝身体再不好,也要比这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子活得长久。
赵庭之看着这孩子,灭顶的无力感潮水般涌来——这可不就是赵胭与赵祁杨给他的报应吗?
朝上不顺心,他自己的身体也每况愈下,燕婉心疼,想叫太医来看看。赵庭之却是打死不从,绝不让太医碰到自己一分一毫。
只要燕婉求他看病,他便开始砸锅砸盘:“本王没病!本王还可以活得长长久久!本王没病!”
可就算他在倔强,也有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一天。
小太子还是死了,就死在赵庭之的怀里,就像好多年前,赵祁杨死在他手下,赵胭死在他眼前。
离宫前,他还撑着一口气,可一到王府门口,他便再也撑不住了。
如一座巨山轰然倾塌,石落土崩,总会殃及他人。摄政王党派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他还没死,便就已感受到了树倒猢狲散的征兆。
赵庭之留着最后一口气,命徐礼岸筛选合适的宗室子弟进京继承大统。徐礼岸怕他看不到了,便立即命人去办。
皇家亲族凋零,旁系却是人丁兴旺。徐礼岸挑了个十五岁的少年,眉目清秀,器宇轩昂,干净洒落,浑身上下皆是朝气蓬勃。赵庭之只看了一眼,便点头:“就他了。”
摄政王下旨封青州团练使之子为太子,其妹为公主,又给赵祁松与那个公主赐了婚,还要再写什么的时候,终究是提不起笔了。
那夜,燕婉带着孩子们跪在他的榻前,隐忍着哭声:“官人……”
赵庭之朝她招了招手,燕婉连忙膝行上前:“官人?”
“我死后,有徐家……和陆家作保,他们不会……为难……你们,好好地,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是,是!妾身明白!”
“我这辈子……造孽太多……皆是报应……皇位近在咫尺……我却只能……拱手、让人……恨啊——恨——”一口气呼出,“恨”字弥留在嘴边,就再也咽不回去了。
庆历二十一年夏,摄政王赵庭之殁,享年四十三岁-
在安顿好赵庭之葬礼很久后,燕婉一直想不明白原先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为何会变得如此萎靡,几月之间形容枯槁,命踏黄泉。
她漫步在赵府的后宅花园里头,想着去看看魏清漪,只见她院子里的花开得极为鲜艳,红色黄色蓝色,浓烈地簇拥着生长,还散发着迷人香气。燕婉站着闻了许久,忽然有些头晕。她匆匆走过,心下惊奇,这花原先也没在后宅见过,怎么今儿个就那么多了呢?
而且……这花的模样,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燕婉没法细想,她推开魏清漪的屋子,只见她屋里的窗户尽数打开,阳光洒进,整间屋子亮堂堂的晃人眼。自魏清漪发狂病一来,她总是喜爱关紧门户,不让任何人进入,只允许燕婉日常来看她。今儿个怎么忽然变了呢?
燕婉看魏清漪在绣花,笑着凑过去:“绣什么呢?”
魏清漪手上没停,一针一线耐心地绣着:“曼陀罗。”
“曼陀罗?”燕婉忽然想起什么:那不就是院子里种的那些吗?
她讶异地看着魏清漪,只见她微微瞥眸,眨着清亮的眼睛,对她抿唇一笑。
那一瞬间,燕婉记起了所有——厨房送来的清粥小食总会盖上那么几片花瓣,赵庭之说吃了舒心许多,燕婉边嘱咐小厨房以后他所有的吃食都记得放些花瓣进去,还不许孩子们动,必须全部留给他。
她还记得赵庭之的书房里头,也插着一束曼陀罗,颜色鲜艳,无与伦比。
所有的所有在今天交汇,让她得出一个根本不愿意相信的答案。她抬眼看向魏清漪,只见她眯着眼,噙着笑,开口道:“姐姐,我听说念念有了身孕,那祁松的婚期,又是什么时候呀?”
燕婉浑身发抖,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嘴,因为她怕有些话,她会忍不住说出来。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