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玲珑这一世代替白玲珑在世间也不过是多留了十年,那具身体便迅速的衰败下去,不过三十余岁,便香消玉殒了。
等到白玲珑回到了现实,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那一世界,唯一让她没看明白的便是慕容泓了,他好似对她有些意思,但一直都没明说,唯一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便是第三年他离开时,问了她一句“可愿同他一道去北齐”。那时她无比惊讶的看着他,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说话,慕容泓笑了笑,说了句保重,便扬长而去!
此后几年,听闻他在北齐很快就站稳了脚跟,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帝君之位,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将一切对他不利的势力打压下来,成为北齐真正的掌权者,也不过只用了两年时间。从那时开始,她的身体便开始出现了问题,她初时还能隐瞒,可后来眼见着瞒不过去,也就索性放开了。景王遍请了名医,然而对她的病症也是束手无策,救不得她的命!她倒是想得开,能替白玲珑多活那么多年,也够了,孩子也已经长大,有景王这么个大靠山在,谁也不敢欺负他。
她身体特别怕冷,哪怕是酷暑的时候,别人的屋子里是搁置着冰,她却还穿着厚厚的冬衣,瘦得皮毛骨头,她不住的咳嗦着,到最后的日子每日里都咳血。景王因为她的这病症,急得对国事也不甚上心了,然而纵然他拥有那般大的权利,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了。
齐国在慕容泓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即便他曾经在别国成为质子,也不能抹黑他是个明君的事实。而她的父亲,景王爷,虽还是权倾天下的王爷,却同安平帝之间有了些裂痕,其缘由,便是因慕容泓回齐国,景王也出了不少力,安平帝虽然没有怪罪,心里却也是极其恼恨的,然而事已至此,安平帝也只能接受现实。
顾玲珑代替白玲珑的这一辈子,虽然刚开始活得憋屈,后面那几年活得也潇洒。只是自打她病了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鲜少出门。好在茂儿是个争气的,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慧的,待他大些,顾玲珑也并未隐瞒他的出生,关于他的生父事情等等,那孩子只是沉默了几日,也看开了。让顾玲珑最意外的是白旭,这孩子少时就聪慧,长大了更是不得了,比起茂儿更加出息,只是那孩子越是长大,话也越少,倒是让她也看不懂,但他本性不坏,在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时日之后,为了给这孩子铺路,借着景王府的光,倒也给他寻了一门高门贵女为妻。
在生命的最后的那些日子,她烧得糊涂,沉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然而那日她难得醒过来,却看见身边坐着个人!
蟒袍加身,头戴玉冠,几年不见,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刻上痕迹,他比以前气势更足,也更加的深沉!他也看着她,风华依旧,她笑了笑,只说了一句“你来了。”
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再没说什么。就只是沉默着看着她,那双眼有着着无尽深沉的悲痛,她低着头,又道:“恭喜你!”
终于得偿所愿,成了真正的掌权者。她想问他怎么来了这里,话到口中,又没有说出来,到底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之于他,他沉沉内敛,从未表露过什么,之于她,她感激他,但也紧紧只是感激而已。
她终日昏昏沉沉,一日大部分时间难得有清醒的时候,那日他来,她倒是清醒了大半天,第二日睁开眼,他也在,只是看起来,比昨日更加沉默!顾玲珑想问他,这么枯坐着不累吗?想一想,也没说了。
她难得精神不错,还同他下了一盘棋,虽然她下这一盘棋已经叫她心力交瘁,但她很高兴,自打她生病之后,府上的人都小心心翼翼,唯恐说话的声音大了,都要吓着她,更别说下棋这样费心思的事儿。
那日她执白子,他执着黑子,双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顾玲珑下得很是尽兴,虽然最后还是她输了,她也不恼恨,笑着将白子一一捡了起来。
“陛下能来看我,已是天大的恩情,然这里终究不是齐国,陛下还是早些回国的好。”她一边捡着棋,一边这么跟他说。
顾玲珑都没期望他答话了,这人比起以前,话更少。当然,他现在是一国的皇帝,加上这么多年不见,变化大也是正常的,顾玲珑收了棋,就想让他回去,不要再来了。
“我这次来,是来看你的。”他如此说道。
顾玲珑那话在口中,也就没有说出来了。她看着他,笑着点点头,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慕容泓看着她的眼睛,他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有了几分动容,他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看着她轻声问道:“那年,我问你可愿随我去齐国,我现在若是再如此问,你会如何回答?”
顾玲珑皱了皱眉,她盯着他的脸,也不回避了,“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如陛下这般人物儿,什么样的都能找到,为何……”
她笑了笑,没有直说,话锋一转,看着一旁生长繁茂的草木,“人这一辈子,总是有许多割舍不下的,也有许多不得不割舍的。我很多时候,都觉得好像是在做一场梦,梦里千奇百怪,我总想,要是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变化,该多好。但,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我们也只能一直前行,不论前方会遇见什么!”
“那么什么才是你割舍不下的?”他又问,颇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顾玲珑没想到他这么一个话并不多的人,竟然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我自然也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正是因为这样,所有不管前路有多辛苦,我都能忍受!”顾玲珑却没了在说话的兴致了,她恹恹的闭上了嘴。
他没有在开口说这样的话,只是沉默着,坐了一阵,他才起身告辞。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在她弥留之际,她的病情突然就恶化,来势汹汹,御医完全束手无策,她早就想离开,然而那几百年上千年的老参像是不要钱一般的,非要吊着她那一口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