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说,安红你太天真了,县里的干部那么多,我怎么会都认识?即使我认识人家,人家也不知道我是老几啊。
安红换了个姿势,朝他眨了眨眼说,如果我说要去找的人是广林县的副县长苑静美,你不会说你不认识吧?
美美?!江风身子激灵一下,快速重复了一遍这个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名字,同时觉得自己的心少跳了一下。
安红得意地笑了,说,我说吧,你有这个能力,我们肯定会合作愉快的。
江风看着安红坏坏的笑,心想这个女人神通也太广大了吧,看她说话的口气和这眼神,分明是知道他和美美关系特殊的。都说女人善于算计,没想到安红竟然算计到他和美美的关系上来了,连江风自己都不知道身上隐藏着的巨大潜力,已经被安红准准地看到了。
可惜江风现在面对谁都行,就是没勇气再去面对美美,所以他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安红,我真的帮不了你。美美是崔定的儿媳妇,你又是崔定的……红人,你去求他啊。
安红说,你以为我没求啊?这个苑静美,长的漂漂亮亮的,看上去也挺随和的,就是脾气倔的很,连公公的话都不听呢。
江风心里清楚美美现在的心情,当然相信安红说的是实话,就说,是啊,她连市委书记的话都不听,能听我这个住建局副局长的吗?还是别去碰壁了吧。
安红又使出杀手锏,开始撒起娇来,说我的好哥哥,我在云湖无依无靠的,唯一指望的就是你了,你不帮我谁帮我?再说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我们是双赢啊。你什么也不用做,什么话也不用说,就陪着我走一遭就好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江风还想说些什么,安红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叫道,就这么说定了啊,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预祝第二次合作成功!说着,自己先一口喝干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六年前,江风坐着叶芷的悍马,去槐河见乡党委书记尹红妹,为的是帮叶芷从她那里得到金寨矿山;六年后的今天,江风又坐上了安红的英菲尼迪,为的是帮她从广林县副县长美美手中买到一块近100亩的地皮。不过上次是炎热的夏季,空气中饱含着湿润的热情;而今天已是朔冬季节,汽车天窗外的天空云暮低垂,似乎马上要飘起雪花来。
安红熟练地开着车,放着很响的音乐,纤巧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好像她从来就不认为天底下有自己办不了的事。
江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望着路边一望无垠的田野,思绪万千。路边的白杨树早脱光了叶子,在寒风中抖动着光秃秃的枝桠,树杈上的喜鹊窝衬着灰白的天空,像是画布上不小心撒上去的几滴墨水。冬小麦已经一拃高了,嫩绿的叶子被前几天的一场霜冻结结实实地蹂躏了一回,叶子的边缘稍微有点发黄,发棕,不但不显衰败,反倒展示着一种更旺盛的生命力。农闲了,田野里没有了辛劳操作的人们,显得很空旷,有如此刻江风那颗驿动的心。
广林县他没少去。刚上班那阵经常去县里的一个水库钓鱼,眼前的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但今天重新踏上这条曾经熟悉的柏油路,他却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可广林也不是自己的家乡啊,自己的家乡在槐河呢。
美美结婚后不久,就离开组织部下到了广林,和老公崔昊过起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尽管从县区到市区,不到区区一个小时的路程,但她还是坚持住在县招待所,回家的次数很少。
好在崔昊虽是官二代,但在英国留过学,有一定的绅士做派,总由着她的性子,只要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从不惹她生气。美美在工作上作风沉稳扎实,心又善,任主抓经济工作的副县长后,好像是要借助繁忙的工作去忘掉什么似的,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工作上,经常深入农村体察民情,有时候吃住都在村里,甚至还动手干农活,真正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在把一系列惠民政策落到实处的基础上,她广开思路,积极引导、扶持农民发展庭院经济和中小企业,不到两年时间,就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效果。广林县的饮马河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手工制作的绢花远销东南亚;而县城东边几个回族村则联合成立了羊绒制品公司,生产的羊绒毯全部被港商订走,产品供不应求。美美由此也在广林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农民们提起她就像在夸自家的亲闺女一样。再加上她的特殊身份------市委书记的儿媳,无形中就有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光环罩着她,使她的一言一行都格外引人关注。
美美工作起来满腔的热情,但在政府班子里,却是最低调的一个。县里的每次重大问题决策,县委书记匡正廉都要最后听听她的意见,好像她不同意就拍不了板似的。但美美永远都是那么谦虚,永远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愈是这样,大家就愈敬重她。如果在各县副县长里面,非得拉出一个和她做鲜明对比的话,恐怕这个荣誉非尹红妹莫属了。她们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完全不同,这一点当年在党校就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