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庭进门一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大腹便便,蛤蟆似的,头发梳得油光水亮,指头上两颗硕大的钻戒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大老板;女的很年轻,腰身紧致,眉眼风骚,肯定是女秘书。
看崔晚庭进门,这两个人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坐着没动。
杨静说,晚庭你先到书房坐会,你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说着把他推进书房,拉上了门。
崔晚庭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了,随手拧开一瓶苏打水喝着,考虑着等会见了叔叔该如何开口。在办公室被他骂的狗血喷头,现在当着杨静的面,他总该会有所收敛吧?毕竟叔侄两个争一个女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标准的家丑啊。
提起婶婶杨静,崔晚庭就由衷地佩服她的淡定,佩服她的处世哲学。杨静现在已经是教育局副局长了,虽然前面有个“副”字,但却有实权,重大决策局长都得征求她的意见。这个当年四处求告,跪倒在省委书记明和平脚下为丈夫申冤的女人,可谓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波波折折,也看透了很多的事情。
多年的官太太,再加上自己也身在官场,她早已经是人情练达,八面玲珑了。崔定和安红的风流韵事,几乎成了云湖公开的秘密,作为妻子的杨静不可能不听说,但她却从来不提及,很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境界。
儿子崔昊不满意父亲的生活作风,在杨静面前发牢骚,被杨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别人不相信你爸,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相信?你就那么希望你爸出事?
崔昊说,妈,你装糊涂也不能装成这样啊,我们做儿女的都替你难受。
崔定和崔晚庭之间的矛盾,杨静当然也不会不知道。身为市委书记的夫人,还是教育局副局长,她也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眼线。但杨静就是能做到难得糊涂,这一点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其中道理。只要跟着崔定,她就是地位显赫的书记夫人,到哪里都有人众星捧月,都有人挤破头巴结她;而一旦离开崔定,她就是一个失势的怨妇,头上的光环统统没有了,反而变成了一顶顶沉重的帽子,把她压得抬不起头来。那些先前对她捧屁啜臀的人,都会躲瘟疫似的躲着她走,巨大的落差能轻易毁灭了她。杨静正是把这个事情想开了,才能做的如此从容。
崔晚庭把一瓶苏打水喝完,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客人还没有走。看到书柜里满柜子的书,就站起来打开柜子去翻。翻了几本,不禁哑然失笑了。
书都是崭新的书,没有裁好的连页都还粘连着,显然是从来没有被人读过。心想现在做官的,都爱拿一部部大部头放在书柜里附庸风雅,真正看书的又有几个?崔定还算好,没有只摆书皮就算不错了。
看书柜边上有一本《官场厚黑学》和《老狐狸经》,随手拿出来翻了一下,结果就有了惊奇的发现。崔定不但认真读了这两本书,而且还有红笔密密麻麻的批注,以及一些简短的心得,甚至还有自己的理解,延伸等等,真是开了眼界了。心想现在的领导干部,你让他学习《党章》什么的他打瞌睡,研究其厚黑学来却一个个都是天才。崔定在这方面,应该可以获个什么“终身成就”一类的奖了。
把书塞回去,目光又落在了书柜旁边那尊半米多高的玉观音身上。玉石的质地很好,在灯光下发出清幽的光。观音菩萨慈眉善目,脚踩莲台,手捧净瓶,一副普度众生的做派。一个紫红色的小铜炉装满了新鲜的香灰,可见崔定夫妇对菩萨的虔诚。官越大越迷信,郊区清风寺大年初一的头柱香,非崔定夫妇莫属。
崔晚庭打量着这尊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想起自己和安红这些日子受到的苦楚,不觉又气又悲。气的是叔叔崔定无情无义,手段残酷;悲的是自己和安红势单力薄,无能为力。不觉对着菩萨拜了两拜,心里说,观音菩萨如有灵,就给我指条路吧,或者让我叔他回心转意。拜完了,再看看菩萨还那样站着,和刚才并没什么两样,暗笑自己真是急昏了头了。
无意间发现菩萨和墙壁的夹缝里露出一个书角,好奇地抽出来看了,是一个笔记本,里面还夹着一支水笔。知道这里面肯定记着一些私人的东西,没有打开,又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