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明白什么?
宁悦一整晚都在想这个问题。
高雨婷几个课间都扑了个空,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陈予锦,“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陈予锦一头雾水,“吵什么架?”
“没吵架?”高雨婷纳闷地看向窗外,“没吵架悦悦怎么失魂落魄的?”
一下课宁悦就去外面走廊站着,跟罚站一样,问她什么也不说,深沉得不行。
陈予锦潦草地瞥了外面一眼,从他的角度是看不见走廊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笔,“想知道你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问她她不说啊。”高雨婷神情着急。
她怔怔地发了会呆,“要不你帮我去问——问?”
嗯?人呢?刚还在这里那人呢?
陈予锦没怎么费心就找到了宁悦,他们教室离厕所近,两者之间有一条长长的悬空走廊,宁悦趴在走廊扶手上,正认真地看着下面。
不知道是哪些老师把小孩带来上自习了,几个小朋友在楼下玩一种会飞的闪光玩具。
陈予锦在宁悦面前打了个响指,“好看吗?”
宁悦下意识躲了下,反应过来后,她指着下面问:“你看清他们玩的什么东西没?”
陈予锦不怎么走心地看了一眼,他5.2的视力又不是用来看玩具的,他随口出主意,“要不帮你抢上来,你玩?”
“行。”宁悦煞有介事地点头,跃跃欲试,“你去抢。”
陈予锦:“……”这哪有失魂落魄的样子,高雨婷是不是瞎。
他背靠着栏杆站着,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状似随意道:“你看了叁个课间,就研究他们这玩具?”
宁悦心里一动,她抿了抿唇,没回答。
楼下的树静静地矗立在黑夜中,树冠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像是被藏匿起来的心事。
有点想说给他听听。
陈予锦总是很懂。
宁悦目光涣散地看着下面,缓慢地说:“陈予锦,你说该怎么判断喜欢这种感觉?”
陈予锦心跳不由自主地停了半拍,他不动声色地站直,“喜欢什么?东西还是人?”
宁悦偏过头瞧他,视线逐渐聚焦,“人吧。”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纯粹地讨论一下。”
“纯粹地讨论?”陈予锦轻声喃喃,他也看她,“你怎么想的?”
宁悦悠悠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喜欢是虚无缥缈的,没有实体,没有落点,很难去真的形容,也很难看清。”
其中掺杂了太多干扰因素,很容易就弄混,搞错。
对于她这种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的人来说,这题尤其难。
陈予锦转了个身,也和宁悦一样,微微弯腰靠在栏杆上,他一边思考一边捏着手指的指节,纤细的手指被捏得“咔咔”响。
也许是话题的原因,他也放轻了声音,两个人像是在讲什么秘密。
他说:“是挺虚无缥缈的,但也有迹可循,如果有心去看的话,其实到处都是落点。”
“嗯?”宁悦认真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赤诚又清澈,陈予锦忍不住笑了,他下意识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摊开,手里空无一物。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手指瘦削有力,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圆润,虽然在黑夜中,但依稀可见红润的掌心下,血液在静静流淌,温柔又炙热。
宁悦纯粹地欣赏片刻,不解地抬起头。
陈予锦接着说:“你不要把喜欢想得太过复杂,也不要太考虑这段关系中的另外一个人,说白了,喜欢其实是一种会蒙蔽五感的障眼法。”
宁悦挑了挑眉,这种说法很新鲜,她顺着陈予锦的视线,又看向他的手。
他弯腰离她更近,两人更像是在说悄悄话了,他说:“打个比方,如果不喜欢,你在我手里什么都看不到。”
不喜欢什么?也没个主语啊。
宁悦凝视几秒,轻声问:“如果喜欢呢?”
陈予锦动了动手指,笑了,“如果喜欢,你可能会看到日出云海,看到雾林雪松,看到巍峨山峦,看到这个世界上,你认为最美好的东西。”
风轻,他的声音更轻,像漂浮在水面的芦苇,似有似无地撩着平静的湖水,又像是深夜响起的电台,用平静温柔的语调,诉说一段又一段的隐秘心事。
小朋友的玩具在这时飞上来,这是飞的最高的一次,斑斓的灯光闪烁在两人脸上,一阵蓝一阵红,宁悦看清了,那是会飞的玩具蜻蜓。
原来是这样啊,她在那一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