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进了城
背着六十两银子,李满囤做梦般走出四海酒楼。一坛猪油熬八爪鳌,十两,竟真有人买,还一买就是两坛、四坛。这城里人的世界,他真是不懂。
不过,管它呢。李满囤摸摸箩筐里压在干粮和水桶下面的银子:横竖银子,是他的了。
想到银子,李满囤领着红枣,第一次踏进了县城的钱庄“永丰银号”。
“换钱。”李满囤学着排队时看到的前面人的样子,掏出一锭银放到柜台上。
柜上的伙计立刻拿起银子,翻到底部,高声叫到:“永丰银号戊戌年春玄字号铸五两雪花银,一锭。”
“换钱四吊九串五十文。”
眼见那许掌柜给的银子真能换钱,李满囤舒了一口气:起码到手的这近五吊钱是真的。
怕招眼,李满囤不敢多换,且换一次钱,得收五十文,李满囤心疼,便即领着红枣出了钱庄。
首先去肉脯,城里四家肉脯,李满囤每家三斤猪油,凑到了十二斤猪油。
这年头猪都是吃草,所以都瘦,能出的猪油不多。而且一家肉铺,一天也就杀两三头猪卖,所以要想多买点猪油,便即就只能多跑几家店了。
凑猪油的路上,路过一家布庄,李满囤看到招牌想起王氏不会织布,以后自家都得买布穿,便即就担着红枣走了进去。
布庄的迎面是木制的柜台,柜台后是货架,货架上下两层竖放着布匹。
买布时,客人站在柜台外面,伙计站在柜台里面。两方隔着柜台说话,然后伙计根据客人的要求搬布看货、量布、剪布、算钱。
布店的一切对于红枣都是新鲜––红枣前世压根就没见过布店,自然就没买过布,这世也是第一次进城。
瞧见李满囤担着箩筐进来,立有一个圆脸的伙计含笑迎了上来:“客官,这边请。”
“请问您是要粗布,还是细布”
李满囤只穿过家织布,不知道粗布和细布,但腰里有钱,李满囤一点也不怵,便即道:“粗布、细布各拿一匹我瞧瞧。”
“好叻!”伙计答应着立搬来两匹布,一匹灰褐,一匹水红,并热情介绍到:“这灰褐色粗布,做外衣,不止耐穿,还耐脏。”
“这水红细布,是府城过来的,您瞧瞧多细。给您女公子做衣穿,一准好看。”
李满囤瞧那灰褐色布的质地与自己身上的没差,便知所谓粗布就是本地人织的布了。
再看那水红细布,果然软绵细滑,极其贴手,便即有些动心,问道:“这细布多少钱”
“这细布22文一尺,两吊钱一匹。”
这细布贵了一倍还多。李满囤知道郭氏她们织的布售卖都是一吊左右。便即又问粗布:“这粗布呢”
伙计:“粗布一尺15文,一匹1200文。”
一匹布100尺,还是整买合算。不过,李满囤心里合计:这布一匹比家织足足贵了200文。
伙计见到李满囤的犹豫,立哗哗地把布打开了五六尺。
“客官,你看,”伙计介绍道:“我们店的布,染的多好。”
“这布的染料贵,着色牢,不似一般的家染布那样容易掉色。”
耳听布不易掉色,李满囤便即有些心动,加上他确刚得了笔钱,于是李满囤便决定买下那匹灰褐色的粗布。
眼见生意成交,伙计更热情了:“客官,您不给女公子扯一件吗?”
李满囤低头看看搭着柜台踮脚伸头往里看的红枣,目光柔和:闺女这么大也没穿过一件颜色衣裳。今儿便即就买一匹吧。
“成,”李满囤对伙计说:“那就拿一匹你说的细布吧。”
伙计闻言,眉开眼笑。一般人买这细棉布也就扯一身、两身。没成想,这乡下汉子一气就买一匹。果是师傅教的对,“人不可貌相”,“和气才能生财”。
其实,伙计误会了。李满囤平生第一次买布,他虽听伙计说了可以按尺买,但他脑子中还是没有这根弦。
红枣伸脖子看了半天,总算看好了自己要的东西。
“爹,”红枣扯李满囤衣裳:“你给买那个青色的,给我做个帐子。”
红枣一提,李满囤也想起来了,家里只一顶蚊帐。
“行,”李满囤立刻对伙计说:“麻烦拿那个青布。”
伙计心里更高兴了,立殷勤道:“客官,您要做帐子,可以看这匹夏布。”
伙计搬来两匹青色布,给李满囤瞧。
“您瞧,这是夏布,做帐子透气。”
“刚女公子看的这细棉布,做衣裳和铺盖,倒是合适。”
经伙计这么一说,李满囤又想起来了,家里也只一床铺盖。
“成,那便这两匹也要了。”
“再拿两床棉被。”
“好叻,”伙计干脆的答应着一边包货,一边说:“客官,您眼光好。”
“您买的这两匹细棉布,红的做被面,青的做被里,一准的好看。”
“这夏布,做一顶帐子,下剩的还够您和女公子各做一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