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粮店也卖菜,故而今日四月十五,也被人问了青蚕豆壳。
余财多进城才半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要吃青蚕豆。于是,余财多便使了张乙去城里打听青蚕豆价钱。
张乙四城跑了一转打听这蚕豆价钱,然后家来说这蚕豆带壳要五文一斤,余财多闻言也和李高地一样很默了一刻——这青蚕豆出息这么大,那往后谁还种粮啊!
余财多把账给张乙算了一遍,张乙听明白后也是一脸懵遭,然后赶紧与自己辩解道:“掌柜的,我看得真真的。我先跑的西城那个菜店,按斤称确是五文一斤。然后跑的南城,看到二老爷摆宅门口的菜摊子上蚕豆壳三文钱一草帽。这一草帽差不多六两,折成斤可也是五文?”
“然后又看到刘家姑爷赶着骡车上的蚕豆也是五文一斤。”
“还有……”
耳听李满仓、刘好也在卖青蚕豆,余财多挥手阻住了张乙的话。
开春李满仓和刘好进城卖菜,余财多也是知道的——谁让高庄村人进城就一条道呢?
余财多想了想,告诉张乙道:“你去北街把余德叫来,我有话和他说。”
现余德和余福照看北街铺子、余财多带着张乙看顾三十三家巷的铺子。
不一会儿余德来了,余财多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然后便让余德回庄子报信——明早卖的菜都得今天傍晚下地摘好,不然可赶不上明天的早市。
余德自正月十八离家后就没见过儿子,现每天想得连夜里做梦都是儿子的胖脚丫。当下听说能回庄一趟着实高兴,答应一声立马就出了门。
余德回庄后先去工房找了在看夏收农具的他爹余庄头说了青蚕豆的事儿。余庄头一听立就带了余德来见李满囤。
时李满囤正在家里“教”红枣认字,听了余庄头和余德的来意,立刻就笑道:“经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城里人素有小满吃蚕豆饭的风俗。”
“今年皇历上四月十七小满,今儿都四月十五了,可不正是卖青蚕豆的好时候?”
得了李满囤的话,余庄头和余德自是欢喜家去。
红枣却捏着毛笔问她爹道:“爹,什么是蚕豆饭?”
关于蚕豆,红枣前世吃得最多的是葱香蚕豆,这世则是白菜炒豆瓣。蚕豆饭,红枣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满囤闻言笑道:“这蚕豆饭还是当年贵林去城里念私塾后学来的吃食。”
“据说这城里人过小满家家都要蒸蚕豆饭。”
“蚕豆饭就是拿青蚕豆混了切成丁腊肉和白米一起煮成饭,吃起来非常的香。”
红枣为李满囤说得口水泛滥,然后狐疑问道:“爹,蚕豆饭既然这么好吃,我咋没吃过啊?”
李满囤尴尬道:“刚不是说了吗?这是城里人的吃食,咱们家没做过。”
“族长家也是难得做一次,然后煮会送些过来给我们大家尝尝!”
“那我怎么没尝过?”
早年的事儿红枣不记得了不好说,但近三年,红枣确认自己确实没吃过啥蚕豆饭,一口也没有。
李满囤面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红枣无奈道:“自贵林从城里家来务农后,族长家就不煮这蚕豆饭了。”
原来如此!红枣恍然大悟——族长李丰收素来爱面子。他家先前煮蚕豆饭送人是因为他儿子李贵林在城里念,后来眼见儿子科举无望,他怕人笑话儿子念没念出个名堂,却在吃食上瞎讲究,就不煮蚕豆饭了。
简单概括就是:族长家这蚕豆饭,煮是因为李贵林念,不煮也是因为李贵林念。
红枣觊觎庄子里的青蚕豆已经很久了,但却一直没寻到合适的借口。不想今儿得了这瞌睡有人送枕头的好事,当下笑道:“爹,这蚕豆饭听起来不难,娘一定能做。咱们家今天午饭就吃蚕豆饭吧!”
庄子里就有蚕豆地,而且还不少,足有六亩。蚕豆地出息虽然不及小麦,但干蚕豆却是冬季菜园不吃菜时的绝好菜肴。
李满囤为人厚道,自接手庄子后并没有为了多赚钱而更改原来的土地农作。
李满囤想着庄子里蚕豆有庄仆的利益。现红枣吵着要吃蚕豆饭,他便就决定去村里自家地里摘。
“行了,”李满囤站起身道:“家里的,我去村里摘些蚕豆家来,顺带再看看今年夏天的收成。”
王氏虽没煮过蚕豆饭,但刚听李满囤说是和腊肉一起蒸饭,便觉得不是问题——她家常蒸腊肉,就是把肉直接放在米饭上蒸,如此一来,被腊肉肉油浸染过的米饭吃起来就特别香。
蚕豆饭,王氏以为也就是给腊肉油浸染的米饭再添一股蚕豆味罢了。
红枣闻言也丢了毛笔跟着要去——家里待久了,红枣就喜欢出门放风,即便明知道高庄村压根没啥好看的。
李满囤出门时看到余曾氏提着装着羊奶的篮子正要出门找陆虎便顺手接过篮子道:“余嫂子,我正要回村子,今儿这羊奶就我捎过去吧!”
王氏后面瞧见便乘机说道:“余嫂子,今儿余德难得来家一趟,你倒是赶紧的家去瞧瞧!”
王氏的话提醒了李满囤,他当下也笑道:“可不是?赶紧家去吧!横竖今儿也没啥要紧事。”
得了王氏、李满囤两个人的话,余曾氏方千恩万谢的家去了。
红枣一旁瞧在眼里却直待出了庄子门方才问道:“爹,咱铺子里的人平常都不家来吗?”
“嗯!”李满囤道:“夜里都要留下来看铺子。”
“看铺子那用得着这许多人?”红枣不以为然道:“先前余掌柜一个人开店夜里守着也就罢了。现两个铺子四个人,偶尔轮换一个人家来看看爹娘,许他们进孝,也是子说的‘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