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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李兴文洗三(五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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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一早,李满囤带着红枣提着月子礼去了他二伯李春山家。

高庄村妇人生孩子做月子都在厢房。

村里素有男人不进月子房的风俗,而洗三礼办在产妇的床前,故而李满囤送了礼给李贵银道了恭喜后就同叔伯兄弟们一起在堂屋饭桌边坐了下来。

今天李春山家请的早饭跟过年时一样摆了四桌席——堂屋两桌男席,东西厢房各一桌女席。

红枣看堂屋两张男席已经坐满,而西厢房的席面空无一人,东厢房也只坐了李玉凤和李金凤,便知道于氏、陆氏、孙氏这些妇人都进了月子房观礼,不觉有些发愁。

她娘快生了,红枣想:她娘生产后要做月子。如果她娘这次真的给她生了个弟弟,那么到时她家里也要办洗三礼。

偏她家没有女性长辈,而她又是个女孩,按传统风俗她跟她爹一样不能进月子房——所以,她娘这个月子到底要咋做?而她弟这个洗三礼又要咋办?

红枣家家务现在虽说有余曾氏帮忙,且余曾氏为人也是任劳任怨,但红枣以为余曾氏庄仆出身,贫苦省俭惯了,只靠她给她娘做月子,没得会亏了她娘!

红枣两世虽说都是姑娘,没有生过孩子也没坐过月子,但她朋友圈里多的是生孩子动辄花三万、五万、甚至十万、二十万去月子会所坐月子的人。

起初红枣对此也是极其不理解——都9102了,还要坐月子?

地球另一半的人从来不坐月子,平均寿命也没差啊!

好吧,坐月子是我们的风俗传统。那么花费个三万、五万也就罢了,横竖吃住五星酒店一个月也差不多要这个钱。但那些花费十万、二十万是个什么状况?有这些钱都可以一个月天天米其林了!

直到后来红枣探视了一个收入工薪家里没矿日常生活可谓简朴但却花费十万住月子会所的同事,红枣虽说依旧不认同对方所说的月子里连喝口水都得是什么宫廷御制秘方的扯淡,但对方言语间自然流露出的一个小女人被深深宠爱的幸福却也让红枣印象深刻,进而记住了那个月子会所里随处张贴的“爱她,就给她最好的月子照顾”,“月子坐的好,往后身体好”等广告词。

现家里有吃有喝不愁生计,红枣便有心替她娘好好坐个月子,让她娘也偶尔体会一次被宠爱的小确幸,但真当事到临头,红枣却只觉得苦手——她连这世的月子房都没见过,这要咋准备?

满怀心事地走进东厢房,红枣和李玉凤、李金凤坐到了一处。

互相间打过招呼之后,李玉凤主动道:“红枣妹妹,吃完早饭,咱们就一起去地里拾麦穗吧!”

对于李玉凤的突然邀约,红枣虽然颇为意外,但她想着昨日交好李玉凤的打算,竟在心里把这事与和四丫五丫一起在田野里k歌而决了一决。

踌躇好一刻,红枣方委婉说道:“玉凤姐姐,我家在村里的水田已经蓄上水了,捡不了麦穗。”

“倒是庄子里还有不少麦田还没有耕种。这往后几天我都得在庄子的地里捡麦穗。”

如果李玉凤真打算要与我交好,红枣暗地里想:愿意来庄子里帮忙捡麦穗的话,那我就带她和四丫五丫一起玩。

李玉凤邀红枣一起下地捡麦穗原是为了堵村里的流言嘲笑。当下听到红枣说她得留在她家庄子里捡麦穗,李玉凤心中自是十分失望。

李玉凤原本就不爱下地干活。先两天她扎伤好后,明知自家人手不够使,也绝口不提下地帮忙,现又如何肯给红枣家地里帮忙?故而,李玉凤嘴里只道:“看来你我是一样的,都要给家里捡麦穗!”

闻言红枣一怔。过去两天红枣虽然没来高庄村,但她爹李满囤却是在给老宅帮忙收麦,然后家来会说些地里的人事,其中就有“贵祥这孩子若是似咱们家红枣一样懂事就好了,下到地里不要东张西望,知道赶紧地捡麦穗。不然老宅二十来亩地的麦穗全指着贵雨一个人捡,如何能捡得过来?”这样的批评。

故而红枣知道过去两天李玉凤并没有下地捡麦穗,她家捡麦穗的依旧还是李贵雨和李贵祥!

红枣寻思李玉凤为啥要对自己撒谎,她想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利益?

难道说,红枣暗想:她二婶心疼自家的粮食掉在地里没人捡,所以使李玉凤来抓自己去帮她家做工?若真是这样,那她跟李玉凤只有友尽了!

虽然说亲戚间农忙帮忙是应该的,但也要分情形。如果她二婶真的每天跟李贵林的媳妇江氏一样忙碌得连每天正午送饭的间隙都不放过,争分夺秒的下地拾麦穗,那么今儿李玉凤来叫她帮忙,她也没啥好说的,肯定帮。

但事实上,前面几天,她在地里看到的却是江氏顶着烈日在地里拾穗而她二婶却在树下乘凉闲话。

所谓“自助者天助,而后人助之”。她二婶自己啥也不干,却好意思叫自己去给帮忙?

她可不是她爹那样的好性!

于是红枣笑道:“是啊,是啊!”就揭过了此事。

李玉凤原同李金凤极好。

李玉凤想着她这次的笑话都是因为下地才闹出来的就禁不住对李金凤羡慕道:“金凤妹妹,还是你好。裹了脚,再不用做地里活计!”

“不似我和红枣,大夏天的日头底下还要下地晒着。你看我和红枣的脸、手,都叫太阳光给晒成啥样了?”

红枣……

红枣前世就知道阳光中的紫外线uva、uvb是肌肤白皙细嫩的天敌,故而她都是一年四季的涂抹防晒霜以防止肌肤晒黑和老化。

这世压根没有防晒霜。庄户人家的防晒手段只有最原始的物理遮挡——长衣长裤加一顶草帽。所以即便红枣已经很注意防晒了,比如捡麦穗的时候都是背对着日头,但暴露在外做活的手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阳光给晒成了非洲黑。

本来地里人人如此,红枣也就罢了。但现在一张桌子三双手黑白分明的摆着,而其中就数她手黑——于是红枣不可避免地郁闷了:想她一个思想超前现世好几百年的穿越者,竟然干农活干得比本地土著还勤快,这是要闹哪样?

李金凤年岁还小。她对于裹脚的认知多还是死去活来的疼痛。但眼下她听到同堂姐姐语气里的艳羡,然后又看到搁在桌上的三双手,就数她的手最白皙最细嫩,然后李玉凤的手其次,而红枣的手最黑最糙,她不免就想起她娘家常说她裹脚是“吃苦一时,享乐一世”的话,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份认同,然后说话的口气也就不可避免地带出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比你们高贵”的优越感来。

“玉凤姐姐,”李金凤矜持道:“其实裹脚很疼的,比一般做农活辛苦多了。”

“比如玉凤姐姐,你前几天下地只不过被麦芒扎了一下就疼得受不了了。可一根麦芒才抵几根针啊?这裹脚疼起来可似千百根针扎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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