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安说完话就上床睡觉去了——他也有每天午睡的习惯。
今天早晌谢子安因为去了一趟李满囤家以致错过了午睡,现大局已定,心事尽去,自然是要补觉。
云氏候谢子安睡下后,便去西厢房叫了陪房陶保家的说话。
“陶保家的,”云氏说道:“今儿你家去后告诉你男人陶保,往后不用再每天去那李满囤的铺子里买菜喝羊奶了!”
闻言陶氏下意识地立答了个“是”后,转即低头赔罪道:“大奶奶,小人们无能……”
过去一个月,就打听到两条没用消息,对此陶氏和她男人陶保都颇为自责,自觉误了主子的大事儿。
云氏摆手阻住了陶氏下面的话,摇头道:“咱们家老太爷素有识人之名。这能叫老太爷看重点头的姑娘,德行自是非同一般。”
“我先前让你们打听,不过是关心则乱,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陶氏听云氏的语气与往日大为不同,心中一动,试探问道:“大奶奶,您的意思是说……”
“尚哥儿的亲事,”云氏淡定说道:“由老太爷亲自看中,大爷上门求恳,定下了!”
自从早晌抽到“开天辟地”那支签后,一向笃信神佛的云氏就禁不住琢磨这桩门第差距太大的婚事儿当咋办才能办的漂亮体面?
俗话说名正言顺。所以云氏想儿子这桩婚事办好看的第一条就是得有个好名声、好声望。
谢家人中就数老太爷声望最高,于是云氏几乎没啥犹豫地就决定借他的名头用用——横竖这婚事确实是经老太爷点过头的。
陶氏一听就明白了,当即附和道:“大奶奶说得极是。自古以来都是娶妻娶德!”
云氏点头道:“就是这话了。自从唐朝大德香山居士说过‘古往今来,娶妻者,道德,修养,操守,乃上选。美貌乃其次,富庶乃次’之后,世人都知晓了这个‘娶妻娶德’的道理。”
“所以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娶妻,可不就只重德行,家世嫁妆啥的都是其次了吗?”
眼见陶氏确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云氏方才问道:“尚哥儿的西院收拾得怎么样了?”
明霞院内里并不止一个院子——除了谢子安和云氏住的三进主院外还有西院、东院和后院三个二进!
进侧院。其中,谢尚住的西侧院,简称西院。
“回大奶奶的话,”陶氏回道:“西院两进院落一共十九房屋工程俱已告竣。其中:一进院子的正房三间,房屋用途同先前一样铺设客堂、卧房和房各一间;二进院子正房五间,则按照大奶奶先前的吩咐,在原先的东两间和西两间房屋的隔墙上各自开门,把五间正房全部打通,房屋格局做成一间堂屋和东西两个套间的样式。”
闻言云氏想了一刻方才说道:“这一进院子的正房原就是尚哥儿住,里面的一应陈设自有卫礼家的和文茵照管,你就不必再管了。”
“二进院子的西套间做喜房,里面的玩物摆设,你倒是记得从我嫁妆里挑几样打眼的拿出来摆着。”
听说要动嫁妆,陶氏微微一怔。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云氏摆手拦住:“陶保家的,你要记住:不管咱们大爷看中的这位新少奶奶的娘家原先怎样,只要她的花轿进了咱们这明霞院的大门,今后她的体面就是我大房的体面!”
听云氏说得郑重,陶氏立刻低头道:“大奶奶,小人明白了!”
“只盼你真的明白才好!”云氏说道:“谢家十三房,不说其他十二房会怎么议论尚儿的婚事,就是咱们大房里面的其余三家人,只怕也是等着看笑话的多!”
云氏说得疲惫,陶氏想着这些年来跟同云氏经历的明枪暗箭也是心累,不觉愁道:“大奶奶,咱们新少奶奶年岁还小,只怕即便有您护着也不定啥时就着了别人的道!”
“那就是没办法的事了!”云氏冷言道:“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我只管尽到我该当的责任——在这明霞院内给她一处清静地方。”
“她,李红枣若真是个好的,自然不会有事——古人尝曰:‘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恶友,惟善自持者两得之’。”
“但若她心性不够,以为嫁进来就是一步登天,得意忘形,那便就只能怨她自己命苦——有运无命,当不起我们大房的少奶奶!”
陶氏听得有些心惊,但想到云氏当年也是如此苦熬过来的,便附和道:“大奶奶说的极是。俗话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新少奶奶,能得大爷看重,原本就是天大的福分——刚刚都是小人多虑了!”
云氏点头叹道:“我也巴不得这李红枣是个有福之人,真能如大爷所说的那样撑得起我!
我大房的门楣——如此方才不算辜负大爷为她所费的心!”
所谓“爱屋及乌”。一个多月来纠结在丈夫意愿和儿子未来间的云氏在今儿午后看到谢子安身上热出来的痱子之后终于有了决断——既然大爷喜欢,云氏想:那还是先把人给儿子娶进来吧。横竖儿子还小,离成年还有好几年。
几年间,她也正好看看这个李红枣是否真如大爷说的那样福大命大,堪能配她儿子——若真是如此,那她便认下这个儿媳妇;但若是相反,想必也无须她多说,大爷就会自行处置!
所以,她又何必赶现在做恶人,招大爷不喜欢呢?
跟心腹陶氏表明了自己对李红枣这个儿媳妇的态度后,云氏方才说起请媒婆的事儿。
“陶保家的,”云氏吩咐道:“你一会儿去找谢福拿了小定的日子后再去找洪媒婆,托她后天一早,也就是六月十二的早晌去桂庄提亲!”
“然后你再悄悄地嘱咐一下洪媒婆,就说尚哥儿的婚事关系重大现不宜声张,中间一切好消息都等放小定的时候再告诉亲友。”
虽然谢子安说得信誓旦旦,但云氏生平谨慎——她从谢子安说起定亲经过时的语焉不详推断事情怕是另有内幕,故而不肯办得人尽皆知。
陶氏以为云氏虑得是新少奶奶娘家寒微,故而不肯在两家商议好具体的彩礼嫁妆之前大声张扬,如此便就点头应了。
“对了,”云氏又想起一样事,问道:“先前让你选的这新房里服侍的人可选好了?”
“选好了,”陶氏答应道:“小人比着少爷房里的分例选了八个丫头和四个粗使婆子。”
“四个婆子原本就是咱们院里的,规矩啥的都懂,八个丫头倒是新挑上来的,现都在下院学规矩!”
“明儿你把人都领进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