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碍于今儿十五,他这里人多——在家的十二个儿子都带着子孙来请安吃饭,谢峰实不便当众和谢尚多说,便待谢尚行好礼后,呵呵笑道:“尚儿啊,你这回好了伤疤可得记得疼啊。下回身子再热,也别再贪凉吃冰了!”
谢尚一听就明白了,他太爷爷这是在给他描补呢!
谢尚当下赶紧请罪道:“太爷爷,尚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在座的其他十二房人先前也都听说谢尚请郎中看病然后又从老太爷这里搬出去的事,自也少不了暗地里打听。
等他们听说谢尚这回病得突然,且病发后一反常态地被谢子安接进了房,便就以为谢尚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他大伯谢子远,谢家真正的长房长孙,可不就是这样莫名没有的吗?
一时间各家就起了心思——横竖事情不是他们干的,谢子安再暴怒发疯也疯不到他们身上。故而今儿一大早就全带了各自的出息儿孙来老太爷这院露脸来了。
早起他们看到只谢子安一个人来请安心里还颇为庆幸,觉得老天有眼可算是要收了谢尚这个魔王去,但现在看到谢尚自己走来请安,便全似冷水浇头,凉了浑身——谢尚这个祸害命真不是一般的硬,竟让他们又白高兴了一场!
谢峰笑呵呵得看着满堂儿孙,似乎一点也没注意道周围人忽然的沉寂,顾自高兴说道:“尚儿,你这肠胃才刚好,饮食还得留心。我这儿午晌吃席,少不了荤腥油腻。所以今儿我就不留你了,你喝了这杯茶便就家去,然后再替我带句话给你爹,让他午晌也别来了。”
“就说我的话,让他好好在家温,今秋下场好好考个举人回来,便就是孝敬我了!”
想着给他爹带话,谢尚上房出来就一脚奔回了他爹的院——过东院路口的时候连站都没站。
听到黄鹂来说谢尚出院走了,卫氏再忍耐不住,抱着文茵痛哭出声。
“我的儿啊,”卫氏哭道:“你的命咋也这么苦啊?”
文茵原本已哭了几天,现听她娘如此一说更觉人生无望!
望,悲痛欲绝。
陶氏看得伤心,少不得跟着伤心了一回。
陶氏伤心归伤心,却没有落泪——她一会儿还得给大奶奶回话呢,哭红了眼睛可是犯忌。
谢子安看到谢尚进屋,立刻问道:“尚儿,你婚事咋说?你娘同意了吗?”
“爹,”谢尚汗颜道:“婚事,我还没有和娘说!”
谢尚虽然混,但也不至于混到去戳他娘的心窝子——说他嫌弃小脚,所以要娶个大脚媳妇。
“呵——”谢子安闻言便笑了。
谢尚为谢子安笑得心虚,无奈为自己挽尊道:“爹,这个我打算午后再去一趟桂庄。等我把这件婚事先和李伯父商量好了,然后再跟我娘提也不迟!”
经谢尚这么一说,谢子安方省起这婚事李满囤还没应呢,一时间也是有些讪讪。
“尚儿,”谢子安也只能与自己挽尊道:“自古都是好事多磨。你想着再去趟桂庄也是对的。只不过今儿十五不宜议亲,你倒是明天去才好。且今儿下午再让谢福去城隍庙求几张金光符来。”
“那李家现有未出月的产妇,晦气得厉害。你上次去李满囤家时没喝符水,结果家来便病了一场。”
“往后,你出门可不能再这样掉以轻心了!”
谢尚闻之有理自是连连称是。
六月十六日一早,谢尚早饭后喝了谢福拿来的金光符烧化的符水后方才出门。
谢尚这次出门依旧坐了谢福的骡车。
听到陆虎跑进来说谢尚同谢福又来时,李满囤颇为吃惊——过去三天谢家音信全无,李满囤还以为对方知难而退,改主意了。
对此,李满囤也是患得患失:李满囤觉得红枣能留在家固然是好,但错过一个谢尚那样的金龟婿也是着实可惜!
现听得谢尚又来,李满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当喜当忧?
李桃花自听说谢家有意结亲后就比她哥李满囤还要激动——自古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李桃花想:整个雉水城就数谢家门第最高!
故而李桃花特别不理解她哥为啥咬死了红枣不裹脚,不肯把红枣嫁给谢尚。
不就是裹脚吗?李桃花如此想:既然城里有钱!钱人都裹,红枣有啥不能裹的?
李桃花眼见说不动她哥,便就跑到月子房里去劝王氏。起初王氏听李桃花说得花好稻好也是动心——她有子万事足。现唯一还要操心的可不是红枣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享福吗?
但听得要红枣裹脚后,王氏的梦就醒了。她直接告诉李桃花道:“桃花,你别说了,我家红枣不裹脚!”
“我虽然没见到金凤裹脚后的样子,但冲你哥家来讲的那些事儿,我就不能把红枣推进那个火炕!”
“红枣虽是女孩儿,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干不出打断她脚骨的事儿,也不许旁人做!”
李桃花好心没好报碰了一鼻子灰,原又想赌气家去,但碍着儿子进城念还得托赖哥嫂帮忙,只能又忍了下来。
现听得谢家来人,李桃花灰了下去的心又禁不住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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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李桃花道:“你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看看他们又说啥?”
“说不准他们家去想想,就不要红枣裹脚了呢?”
过去几天,李桃花算是看出来了,她哥嫂不是不动心,但碍于那个什么裹脚太折磨人,才不肯松口。
所以,李桃花想:这谢家若是能不要求红枣裹脚就好了!
李满囤去客堂见谢尚,红枣收拾了茶点给陆虎送过去,然后她自己也没闲着,依旧去客堂当着谢福的面正大光明地偷听。
她爹老实,红枣想:先已让谢大爷那个老狐狸骗过一回了,现可不能再着了谢尚这个小狐狸的道了。
对于红枣的当仁不让,谢福也是无奈,只能心里劝慰自己道: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红枣小姐既然能叫他家大爷看中娶做儿媳妇,脾性自然也是和大爷、尚哥儿一样敢想敢做,不能以常理推之!
“伯父,”客堂里谢尚和李满囤诚恳说道:“先红枣妹妹同我说裹脚没有意义。我家去想了几天,觉得红枣妹妹说得在理。这女人裹脚确是劳命伤财,没有意义!”
“所以我已秉明父母,不让红枣妹妹裹脚了!”
“啥?”准备再次拿裹脚说事推脱的李满囤惊呆了——贵林先前就教了他一个拒婚说辞,现在这个说辞不好用了。下面要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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